學達書庫 > 侯吉諒 > 如畫 | 上頁 下頁


  璫兒的名字有些拗口,但她姓丁,合起來是丁璫,卻是個別致有趣的名字。

  我苦笑:「一個接一個,還說讓我養病呢。」又問,「什麼怪人?」明知說的是沈繪,想一想,不過兩隻眼睛一個嘴,又怪在哪裡?

  錦屏說:「靈兒送的那一個啊。這小丫頭鐵青著一張臉,那人則是魂不在身上,險些撞上我,卻連一眼也不瞧我們一瞧,不知道想什麼呢!」

  我笑起來,哪裡不知道她是不服氣了,從沒有男人連正眼也不看她的。

  璫兒又說:「他還拿著一張撕破了的畫兒呢。」

  我說:「我不願說他。你們來又什麼事?太閑得慌了是不是?」

  璫兒和錦屏互看一眼,抿起嘴笑:「還沒見過丹姐生氣呢,原來是這副模樣。」

  錦屏則從頭到腳打量我,說:「不得了。」

  我沒好氣:「要麼你打今日起沒個病啊災的,不然哪天換你病在床上,看我怎麼對付你!」

  她搖頭:「是好話,你聽不出?我今日才信世上真有『病美人』這一回事,還當『西子捧心』四個字是騙人的呢。丹姐病中竟也是這般楚楚之姿,教人心憐呢。」

  我笑駡:「去你的,乘我病來奚落我,早把正事說了出去吧,饒我也靜一靜。也不曉得是怎麼了,一早上人一個接一個的來,比平日還熱鬧。」

  錦屏一個指頭點著我:「這人,聽不出好歹話來!好吧,我們說完事就走:下個月不是蕭四爺生日?」

  我想一想,果然是,「嗯」了一聲,說:「咱們也少不得一份禮。」

  璫兒柔柔地說:「四爺什麼沒有?尋常的禮他也不希罕哪,屏姐有一個主意在這裡。」

  錦屏接道:「我已同四爺說了,叫他別請戲班子了,我們來唱。」

  我嚇一跳,呆呆指著自己鼻子:「我們?」

  璫兒撐不住笑了。錦屏臉一板,點著我的鼻子說:「不錯,就是我們。我也不希圖你學什麼新曲子,只盼著你把那原本會的幾段拾起來好好練一練,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我一怔:「這算什麼禮?」

  璫兒笑:「不好麼?不過費些功夫準備罷了。四爺也同我們極熟的,就是鬧出什麼笑話也不怕。禮也送了,咱們也玩了,我覺著挺好的。」

  我苦笑:「你兩個這不是害我是什麼?」錦屏能歌善舞,唱得好曲子,我這懶人會的那幾套零碎東西又怎麼夠瞧?我說:「我傷風,嗓子啞成這樣,怎麼唱?」

  錦屏瞪我:「你能啞一個月?別想混我。十天后來查你功課。」一副沒得商量的架式,拉著璫兒就走了。

  靈兒再進來,說:「那姓沈的走了。」頂沒好氣的樣子。

  我揚了揚手做個「算了」的手勢,想想那個直來直去的人,又是苦笑,再歎了口氣:從今往後也不用見這樣的人了。

  不再多想,先叫靈兒從那擺樣子用的書架子上把幾本戲本子拿來:該用用功了,不然錦屏那脾氣,定是不肯罷休的。

  到蕭四生日那天,是一個月以後,我的嗓子自然早就不啞了。那天一氣唱了許多,翻來覆去不過我們三個女兒家,變著法兒玩鬧:先是《救風塵》,我扮趙盼兒,錦屏串周舍,璫兒作宋引章;梁祝十八相送那一出,錦屏扮祝英台,我作梁山伯;然後又是《斷橋》,錦屏的白娘子,我扮小青,許仙不用說是璫兒了;意猶未盡,又唱兩折西廂,錦屏自是崔鶯鶯,我又是紅娘,璫兒來串張君瑞。

  唱一段,說笑一陣,粉墨登場再唱一段,打打鬧鬧,也不認真。戲完了,我也累得不行了,真正懷疑錦屏哪裡來的精神,時時唱著玩兒,一唱一個晚上。

  蕭四當看熱鬧,想也看得開心。

  然後錦屏纏住蕭四問唱得好不好,他卻只是笑,最後說:「說出來屏兒不准惱我。」

  錦屏催他:「我不惱,你說。」

  他又笑了一笑,把我們三個挨個兒點過來:「到底三個嬌滴滴的女兒家,扮生角兒沒一個像樣子的。」他看著我,「丹兒那梁山伯怕是比真祝英台還嬌幾分。」

  我們聽得笑作一團。錦屏再問:「還有呢?」

  璫兒抿住嘴笑:「你呀,還不是等四爺一句誇?誰不曉得屏姐的嗓子最好呢?」

  錦屏被說破心思,狠狠瞪她一眼,臉兒卻微微紅了。

  蕭四點頭:「原是如此。念得作得也好,似模似樣的。只另外有一樣:丫鬟美過小姐。」

  我聽這最後一句,暗道錦屏不惱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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