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顏 > 焰娘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手上的劇痛比不過心口的痛,焰娘冷汗涔涔,痛得連話也說不出,只覺眼前發黑,身子搖搖欲墜。他的殘忍是她從未想像過的,可是一切都是她自找,還能說些什麼呢。如果她可以選擇,她寧可不懂愛,而如他所說的當一個浪跡風塵不屑情愛的女人,也勝過受如此萬蟻噬心的痛苦。但是上天註定的一切誰能改變?她不想當焰娘,不能孤身一人飄蕩江湖,不想愛上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不想死氣活賴沒有尊嚴地去請人施捨一點愛。可是一切都由不得她,這顆心,這個身子早就不屬於她了,她能怎麼樣?焰族女子,是否愛對人根本不重要,因為從沒有人得到過回報。將心拿給男人踐踏,是她們的本能,是她們自己賤,怪不了人。

  自諷的冷笑逸出被咬出血絲毫無血色的雙唇,焰娘奮力睜開眼,昂然回視卿洵輕蔑不恥的眼神,深吸一口氣道,「我是賤,可是我敢愛敢恨,敢努力去爭取,你卻不敢,你只是個儒夫。以為死了楊芷淨就會回到你身邊嗎?做夢!楊芷淨愛的是傅昕臣,她要的也只會是傅昕臣。是男人的話,要讓就讓到底,讓傅昕臣去陪她。」

  「你……」卿洵雙手緊握垂在身體兩側,努力壓制想將她一掌擊斃的欲望。可是她的話卻打進他的心底,令他死志全消。是,淨兒自始至終要的都是傅昕臣,不是他,他憑什麼去陪她。轉過身,他面向湖面,看向遙遠的北方。

  「淨兒,師兄答應你,一定將傅昕臣送到你身邊。」低啞地,他壓抑住刀割般的酸澀痛楚立下令他倍受折磨的誓言。而他,還是如孤魂野鬼般在這個世上苟延殘喘吧,無論到哪裡,他都是多餘,活著死去又有什麼區別。

  聽到他的話,焰娘輕輕鬆了口氣,唇畔浮起一抹安慰的淺笑,身子一軟,摔倒在地。

  他在折磨她,她又何嘗不是在折磨他呢。

  醒過來時,焰娘發現自己已躺在床上,手臂被接好用兩塊小板夾住擱在胸前。

  他始終不會無情到棄她於不顧。思及此,她臉上不由露出甜甜的笑。她是很容易滿足的,只要他對她表現出一點點善意,她就會忘記所有的不開心,重新充滿勇氣。

  「焰姑娘,喝藥了。」一身灰衣勁裝的大漢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走進來,正看見她醒轉,大喜叫道。

  對於焰娘,他由最初的看不起到現在的崇拜,只因她竟敢三番五次不怕死地去招惹他們最恐懼的二少爺,昨日如不是她,不知還有多少兄弟重傷在二少爺的「毒掌」下。一想到此,他就對她感激涕零,同時慶倖自己可以健全地站在這裡。

  「卿郎呢?」接過藥碗放在一旁幾上,焰娘問。

  「二少爺……呃,二少爺……」那大漢支吾著不知從何為對,二少爺昨晚將焰姑娘抱回來後,便離開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走了,是不?」焰娘明瞭地道,解了他的圍,卿洵如果不走,她還會奇怪呢。

  「是,是。」大漢不解焰娘為何一點也不生氣,女人的心思,尤其是美麗女人的心思真是難懂啊,「焰姑娘,快趁熱喝吧,小的先下去了。」

  「嗯,謝謝。」焰娘頷首,端起藥來,不再看那大漢,逕自啄磨著何時起程去追卿洵。那傢伙行事古怪得很,她不在他身邊,不知他又會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來,那她不是虧大了。

  決定只給他半個月清靜,焰娘在小鎮內安心養傷,不急不躁,直到十天后才出發直奔青城,之前她得到消息,傅昕臣在該地出現,一夜之間殺了快劍馬為,並挑了洛馬會總壇,要找卿洵,只要找到傅昕臣就行了。

  傅昕臣也瘋了,他發起瘋來比卿洵還令人恐怖。卿洵還算清醒,尚聽得進人話,傅昕臣卻是什麼也不管,竟然甘冒天下之大不諱殺了洛馬會連幫主在內一百二十七人,惹得白道俠義之士的追殺,只是他武功強橫,竟無人奈何得了他。不過現在卿洵加入了追殺的行列,當又是一番新局面。

  楊芷淨的魅力當真大,可以令兩個頂尖的男人為她發狂,不枉來這世間一遭,只是她不解的是,以傅昕臣的身份何須親自動手,而更奇怪的是龍源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後,竟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他們真能眼睜睜地看他們的主人被人追殺?

  搖了搖頭,她將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拋出腦海,傅昕臣的死活與她毫不相干,可是卿洵卻是萬萬不可有事的,因此她一定要阻止兩人碰面,否則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呢。

  一聲長嘶,馬兒前蹄上揚,人立而起,後足踏地,停了下來。焰娘從馬背上飄然落地,用未受傷的右手牽著馬兒緩緩從大開的城門走人青城中,順著寬闊的大街徐步而行。

  卿家在青城有很多產業,銀莊、酒樓、賭場、布坊、珠寶行等總計十餘類,因此在這裡他們也置有房產,以她的估計,那裡應該有卿洵專屬的靜竹院,畢竟跟了他這麼幾年,早摸清了他的怪病。

  信步來到城西貴族住宅區,焰娘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一幢幢朱漆紅瓦的大宅,最後停在一門帝立有兩座威武的大石獅,門匾上金字刻著「卿府」的華宅前。

  淺淺一笑,想到很快就要見到卿洵,她的心就禁不住雀躍,走上前,輕輕叩了叩門環。不片刻,門被打開,現出一身穿著紫色長袍的大漢來,他見到焰娘,怔了一怔,隨即恭聲道,「焰姑娘,請進。」

  焰娘並不訝異那人怎麼會認識她,只怕凡是卿家的人都知道她了。從卿家快捷的聯絡通訊手法,不要說她跟了卿洵四年,就算是一天,也恐怕會無人不知了。

  「我要見卿洵。」她徑直道明來意。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