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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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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郎!」焰娘輕柔地喚道,嚶嚀一聲吻上他的唇,而抱住他頸部的纖手則不著痕跡地為他按壓肩頸部緊繃的肌肉,指尖同時輸出一道道柔和的內力,想令他為抵抗痛苦而繃緊的情緒緩和下來。 卿洵眸中閃過一片茫然,隨後便似發了狂般回應她,無止盡的痛苦通過唇舌相交,源源不絕地流進她的心扉,被她分擔。 雪越下越大,從細細的雪變成了成片的雪花,遠近房舍被籠在空茫的雪中,再不真切。 人生如幻亦如夢,辟如朝露去匆匆。 卿洵茫然地看著焰娘不堪自己強烈需索累極沉睡過去的疲憊小臉,那上面竟然浮現了難得一見的蒼白與無邪。在力戰一天一夜之後,又在她身上耗盡了精力,身體雖已虛乏至不能動彈,但頭腦卻依舊清醒無比。 楊芷淨的死訊便似一把尖銳的錐子無處不在地鑽著他的心。自她嫁給傅昕臣之後,他便刻意地避開有關她的一切,誰知竟因此而連她最後一面也見不上。他好悔,悔不該當初將她拱手讓與傅昕臣,悔不該一時大意放過馬為,更悔的是,竟因救眼前這個女人而得罪馬為,以致釀成如今的慘劇。 是他害了淨兒。 從懷中掏出那枚一刻不離的珍珠耳墜,卿洵眼前又浮現起那個嬌癡靈動的小師妹的影像。她一向都是青春煥發,生氣勃勃的,怎麼可能願意安靜地躺下,永遠都不動不語,她怎麼受得了? 「淨兒!」他閉上眼,輕喚,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憐惜都被關在了心裡,釋放不出來。 淨兒走了,他對這個世界惟一的留戀也跟著消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淨兒一個小女娃,嬌嬌怯怯的,怎麼忍受得了下面的陰冷。她愛動愛鬧的性格又怎麼受得了一個人的孤單寂寞。從小到大,都是他陪著她走過來的,現在他也該跟她一起,保護她不受厲鬼欺侮。 思及此,他覺得胸中的痛苦一掃而盡,想到很快就要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兒,他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翻身坐了起來,下床穿戴好衣服;走出房門,自始至終沒看焰娘一眼,當然沒發覺焰娘已因他的動作而醒來,悄然遠遠跟在他身後。 出了大門,卿洵順石板街北行,不片刻走出鎮子,來到巴結薄冰的港澳山湖畔,站在掛滿冰墜的垂柳之下,面北而立。 極目望去,在絕揚的雪中,冰棱光耀的大湖便似處在一個虛幻不實的夢中,湖中銀妝素裹的山巒小島,隱隱綽綽,疑幻疑真。湖畔垂柳冰掛,一切都是那麼的純淨美好。 三十年來,卿洵第一次用心賞景,也是第一次對這個人世產生感覺。是不是人只有在死亡面前才會記起自己是活著的,才會對生產生依戀。 可是這些都無關緊要了。卿為唇畔浮起一個飄渺的笑容,凝聚起殘餘的功力,一掌拍向自己的頭頂。 淨兒,你別怕,師兄來陪你了。 一聲冷哼,氣勁相交中,清脆的骨折聲響起,卿洵森然看向踉蹌坐于地,單手捧臂,一臉蒼白的焰娘,對於她的阻撓大為不滿。 「做什麼?」冷漠地,他的眼中射出殺機,凡阻擋他的人都得死。 深吸一口氣,焰娘痛得幾欲昏厥,聞言強扯出一個與額上所冒冷汗完全不符的嬌美笑容,「你要做什麼……」哦,天,她的手骨怕是折了,「……你發過誓……不能拋棄我……」 聞言,卿洵嘴角微微抽搐,就是這個該死的誓言讓他失去淨兒,要被這不知廉恥的女人糾纏四年,而今她竟還想用這來要挾他,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他眸中掠過一絲詭異,驀然俯身一把抓住焰娘的斷臂,微一用力將她從地上扯起,看到她額角浸出一顆顆黃豆大的汗珠,緊咬下唇強忍疼痛的表情,一絲莫名的快意由心底升起,「告訴你,我從沒將你放在心上過。除了淨兒,別的女人在我心中只是貓狗畜生,包括你。」她噁心的糾纏令他痛苦而不斷解脫,現在,他終於報復回來。他就要死了,他可以什麼都不用在乎。 「可是你也無數次地要我。」焰娘難掩心痛地驚叫,不敢置信耗了四年的時間,在他心中自己會如此不堪。 「那又如何?」卿洵湊近她,幾乎觸到她的鼻尖,「我根本不在乎我要的是什麼,就如我殺的是什麼一樣。」他沙啞的聲音在風雪中沉沉響起,令人心底不自禁寒透。 焰娘被他的冷酷刺傷,怔了一會兒,方緩緩閉上眼睛,將酸澀的感覺逼回,不明白他怎麼可以同時擁有癡情和無情這兩種極端的感情。他究竟是不是人?可是她早已經愛上了,就算他不是人,她又能怎麼辦? 「你喜歡就好。」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麼說,還聽到格格的笑聲,是她嗎?一個有愛的女人,還是一個無心的女人?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好只知道一定要阻止他自盡,「可是……楊芷淨喜歡的是傅昕臣……她不會喜歡你去陪她,就像……你不想要……我……」她知道他不會和自己一樣死纏爛打,他再愛一個人也不會。他表面上好像什麼也不在乎,但事實上他有極重的自尊,重到令他學不會為自己爭。取。她不同,她真的是什麼也不在乎,為了愛,她可以出賣一切。焰族女兒就是這樣的微賤。 「不用你管。」卿洵被戳到痛處,驀地一把揮開焰娘,滿眼恨意地看向踉蹌後退的她,「你懂什麼!你不過是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憑什麼談論情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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