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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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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焰姑娘請隨小的來。」那人謙恭地道。對於卿洵的女人,就算出身如何的不好,卿家下人也不敢在表面上有絲毫不尊敬。 焰娘牽馬而入,但很快便有人上來為她將馬牽到馬廄去,引路之人中途換了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個子削瘦頎長,比竟陽卿宅的管家看上去要順眼得多。 青城的卿宅毫不遜子竟陽卿宅,樓閣亭台重重,華麗非常。她弄不懂這些人修這麼多房子做什麼,又住不了,簡直是沒事找事。 七拐八繞,半炷香功夫,兩人來到一清幽的院落外,月洞門上題有「綠陰深處」。 「姑娘請進。」那管家自始至終目不斜視,此刻方開口,目光依舊沒落在焰娘身上,語畢轉身即去。 這裡不是靜竹軒,焰娘微異,想要開口喊住那人,卻見他已消失在桂林內。挑了挑柳眉,她無所謂地走進月洞門,既然來了,總要看看他們弄什麼玄虛,她才不信卿洵會住在靜竹院以外的地方。不知裡面誰在等她? 院內百花調零,樹木禿枝,只剩下幾株長年不落嚇的松樹仍昂然挺立在冷風中,什麼「綠陰深處」,簡直是亂扯。焰娘好心情地站在院內欣賞沒什麼好欣賞的景色,並不急著進人那緊閉的屋內。終於,有人沉不住氣了,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梳雙辮的綠襖丫環走了出來,來到焰娘跟前,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輕蔑,但開口時語氣卻極恭,聲音又脆,讓人聽著很舒服,「焰姑娘,主母請你進房。」 焰娘嫵媚一笑,並不搭話,步態輕盈地走向主屋,原來是卿夫人到了。 卿夫人坐在面向大門的酸枝木椅內,花白的頭髮中分披散至腰,與卿洵裝扮相似,此刻那張與卿洵不相上下的醜臉上透著莫測高深的表情,不知又在打什麼主意。 這是焰娘第二次看到她,但是她的強腕手段卻在焰娘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如果不是她,她和卿洵可能早已形同路人,而不是像眼下般情怨糾纏,不能脫身,真不知是該感謝她還是痛恨她。但是有一點相當肯定,那就是對於卿洵,她有著一定的控制力。 「焰娘見過卿夫人。」嬌聲嚦嚦,她屈膝盈盈一禮。 「不必多禮,焰姑娘請坐。」卿夫人淡淡道,沙啞的聲音中自有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焰娘道謝落坐,卻並不多言。 「我知道姑娘喜歡詢兒。」卿夫人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道,「但是以你的出身,是沒有資格嫁入我們卿家的。何況詢兒根本不會喜歡你,只是礙於誓言不能說話。你走吧,不要再纏著他,他很痛苦。」 微微沉默,焰娘突然爆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俏臉似異花初綻,明豔非常,「夫人錯了,焰娘和卿郎的事,是當初夫人迫著卿郎應允下來的。這時才來計較焰娘的出生來歷,不嫌太晚?」頓了一頓,看見卿夫人臉色一沉,不以為意地續道,「焰娘既已是卿郎的人,就更無誰纏誰的說法,夫人也是過來人,既知奴家真心待卿郎,您又何忍折散我們?對不起,恕焰娘失陪。」說罷,起身欲走。 「站住!」「啪」的一聲,卿夫人巨手拍在幾岸上,厲聲喝道,「好個尖牙利嘴的丫頭,你就不怕本主取你性命?哼,以我卿家之勢力,殺個把人還算不得什麼?」 「是嗎?」焰娘沒有回身,嬌媚地問,美眸中卻掠過憤怒的神色,「想取就取吧,焰娘的命本不值錢,您老又何須紆尊降貴與奴家廢話。 「你——」卿夫人語塞,隨即大笑出聲,「好,好,老娘倒要看你這丫頭有何本事讓詢兒接納你。 「不勞您費心。」焰娘溫柔地道,回身襝衽一禮,向門外退去。 「詢兒不在此處,他昨日已起身趕往北天牧場。」突然,卿夫人揚聲道。醜臉上浮起一個愉悅的微笑。她本不喜歡焰娘,可是這幾年焰娘為卿洵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心中早已不計較她的身份,默認她為自己的二媳,方才不過是做最後的測試罷了。 焰娘順利過關。 「多謝夫人。」焰娘的聲音遙遙傳來,人已去得遠了。 傅昕臣又在北天牧場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不知他什麼時候才肯停止他的屠殺。 自上次得到傅昕臣出現在邊塞一帶的消息之後,他打馬而來,但傅昕臣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到如今已有四個月。這四個月,他幾乎翻遍塞內外每一寸土地,卻連一絲線索也沒找到。自從他發誓要讓傅昕臣陪葬楊芷淨後,五年來傅昕臣從沒有在他的探查領域內失蹤過如此長的時間。究竟他去了哪裡,是否已進入黃沙漫漫的大漠? 漫步在這偏遠的小鎮的石板街上,對於街上熱鬧的皮貨藥材交易視若無睹,這是關外一個位於蒼莽的原始森林邊際的小鎮,對於在這裡找到傅昕臣他不抱絲毫希望,只是為了躲避焰娘才碰巧來此,順便看看也無關緊要。 這些年他一刻也沒忘對楊芷淨的承諾,一刻也沒停止過對忽隱忽現的傅昕臣的追逐。可是,即使憑著他超絕的追蹤術,直到現在依舊連傅昕臣的影子也沒抓著。除了因為傅昕臣具有一種令人不解的可與周圍環境相融不留任何痕跡的奇特能力外,脫避焰娘的糾纏是阻撓他行動的最主要的原因。對於焰娘他既厭惡卻又不能拒絕,惟有儘量避開,不過他是個極有耐力的人,追逐了這麼久,卻毫不氣餒。 「哇——」的一聲,一個小孩號陶大哭起來,卿洵的目光落在自己前面幾步遠一個跌倒的紮著羊角辮的小娃身上。沒有思索,他前跨一步,彎腰準備扶起小孩,誰知小孩反被嚇得微微後縮,哭得更大聲。 「你要做什麼?」一個女人尖叫著沖了過來,一把將小娃抱進懷裡,畏懼而又充滿敵意地瞪著他。 卿洵平靜地看了她一眼,直起身來,沒有說話,在周圍充滿敵意的人群圍攏之前走了開去。早已習慣這種場面,他已將心練得麻木不受任何外界來的傷害。可是,他想起焰娘,那女人為何不怕他?恰恰相反,他敏銳的判斷力告訴他,那女人喜歡他,雖然他毫不在意,甚至是不屑。 一道青影閃過他的視野,他心口微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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