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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兩人的話一字不漏地落進已走人後院的卿洵及八公耳中,八公的臉色很難看,卿洵卻本無表情,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他曾與那剛剛說出不知廉恥的話的女人兩次三番發生親密的關係,她的肮髒令他作嘔。

  來到兩人身旁,接觸到卿八公嫌惡的目光,焰娘視若無睹,逕自抓住卿洵的大手,感到他條件反射似的想要甩開,而後又強行忍住,聳了聳肩,什麼也沒說。

  是夜,姓陳的被遷怒的焰娘好生羞辱了一番,連那柄做樣子用的大刀也被焰娘搜走,丟進後院池塘中。但事發後他卻不敢聲張,反對外面宣稱焰娘是如何如何的淫媚騷浪,好像他真有吃到口一樣。對於男人,面子往往比事實更重要。焰娘就是利用他們這個弱點生存下來,雖然名聲壞得不能再壞,但幸運的是並沒受到真正的糟踐。

  次日,未等任何人的到來,卿洵執意乘船南返,焰娘自是寸步不離地隨著。從卿八公的口中他們獲悉,就在卿洵養傷的這段時間,卿溯一怒之下鏟平了宋家,而其他幾個與宋家有關聯,曾密謀對付卿家的家族也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令朝野震驚。但朝廷卻只是發了一道詔書,詢問事情原因,卿九言送上奏摺回復,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卿洵回到竟陽,除了身旁有焰娘跟出跟進外,生活與前無異,仿似楊芷淨的出嫁對他毫無影響。而焰娘的存在,卻對他著著實實造成了影響;令他常常要假借外出任務以脫避她的糾纏。可是焰娘的追蹤術之高實出乎他的預料,他少得可憐的好勝心竟被激了起來,於是,兩人之間的追逐較勁拉開了帷幕。

  芳齡雙十還是二八,對於焰娘來說,根本沒太大影響。焰族女子是不易老的。如果臉上浮起歲月的紋路,紅顏妹麗變成雞皮鶴髮,這對於她們未嘗不是幸福的事。可是自古至今,沒有一個焰娘可以等到那一天。焰族女兒的情太過熾烈,以至於早早便焚毀了自己。

  而她偏偏不信,偏偏執迷不悟,無視於他的輕蔑與厭棄,不顧一切地追隨於他的身旁,毫不遮掩自己火熱的情,只等著他接受的那一天。終有那麼一天的,她相信。

  四年,不長。只要在他身邊,千年萬年都不長。他去哪裡,她就跟到哪裡,無論他走到什麼地方,她都可以找到他。因為他曾親口承認,她是他的女人。

  紅顏孤煞,這是江湖上同道給取的。她很喜歡這樣把她和他擺在一起,至少在眾人眼中他們也是一對。

  雪紛紛揚揚地落在石板街上,街旁重疊的瓦房上很快就薄薄積了一層。這裡偏處南方,並不易見到雪,今年天氣似乎比往年偏寒了許多。

  焰娘坐在屋內,透過窗看著院落內赤膊立於雪粉中與下屬過招的卿洵,她的臉上首次出現與卿洵相同的表情——木然。

  楊芷淨死了。一朵素潔的白梅在寒雪中翻然飄飛,化為無垢世界的一抹馨香,在人心中繚繞不散。紅顏不易老,即便擁有所有人的疼愛呵護,心中有萬般的不情願,卻依然無法多留芳蹤片刻。

  昨天下午得到楊芷淨毒發身亡的消息,卿洵只是任了怔,臉上並沒有出現多餘的神情,接下來,他要人陪他過招。十二個手下,卿府中的精銳,江湖上頂尖的高手,輪流上場,直到今天此時,一天一夜,被抬下了八個,武鬥仍在進行。他不喊停,沒人敢停。

  焰娘一直坐在那裡,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只是坐在那裡。看著卿洵張揚的長發狂飛,精瘦的肩膊胸膛在雪天中冒著亮晶晶的汗珠,對手由十二個變為十個、九個、六個……直到現在的四個,一聲慘號傳來,哦,不,是三個。

  沒有看那個頹然倒地的大漢被飛快地抬下救治,焰娘的目光定定地鎖住卿洵淺棕色的依舊沒有感情的眸子,評估著他的發洩起了多大作用。她在等、等……

  四年沒有楊芷淨的消息,誰也料不到首次被通知關於她的事,竟是她的死亡。而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楊芷淨早在兩年前便中了奇毒,卻從沒有人告訴過卿洵。

  卿夫人是冷血的。焰娘眸中閃過憤怒的火光,幾年下來她已知道卿夫人根本是知道卿洵狂戀著楊芷淨。而她竟要迫卿洵做出最傷人的決定,最卑鄙的是這幾年她一直不允許任何人向卿洵透露楊芷淨的消息,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兒子的性格,他是決不會主動去探聽有關自己心上人的一切。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不繼續瞞下去,讓卿洵以為楊芷淨好好地活在人間,她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的兒子?

  一聲暴喝,緊隨著沉悶的氣流撞擊聲,地上積雪以卿洵為中心,以狂猛的雪浪之勢向四周激濺。一聲重重的悶哼,三道血箭射出,三條魁偉的身影向三個不同的方向跌飛。

  就在此時,一條紅影自窗中撲出,截住卿洵如影隨形襲向負責抬下傷者的護衛的身影。

  該她了!

  自那次差點被卿洵掐死之後,她就再也沒與他交過手。她不知道自己這次會不會死於他的手中,可是她知道自己必須出手,竭盡全力制服他,以免他力竭而亡。卿洵已經瘋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在這江南小鎮的卿家聯絡點,除了自己,再沒人有希望可以將卿洵喚醒。從昨天下午起,她便等待著這一刻,等待著可以將卿洵制服的機會。

  雪飛揚,焰娘施展開打小便被逼苦練的掠風身法,像一團燃燒的火焰將卿洵包圍住,速度之快,讓人連人影也捉摸不到。難怪幾年下來,卿洵始終無法擺脫她。

  卿洵雙眼一閉,本來淩厲快捷的攻勢一轉,變得沉穩緩慢,每一步踏在地上都發出撲撲的響聲。以慢打快,他所使招式平凡無奇、卻每一招都封鎖住焰娘的後路,令她步步受制,身法再難似之前那般行雲流水。

  她心中不由佩服,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卿洵仍舊可以理智地選擇有效的戰術,說明他並不如自己認為的那樣傷心得什麼都不知道,這便好辦了。

  一聲嬌叱,焰娘在無路可退之際,驀然飄身而起,足尖連環踢向卿洵胸口各處大穴。知道他必能閃過,故下腳毫不留情。

  卿洵步步後退,突然一聲悶哼,已握住焰娘襲向他胸口膻中的玉足,正待運功震斷她的腿骨,焰娘另一足飛至,直踢他的臂彎。他只略微一恍神,焰娘的腳已擱在他的肘彎上,雙手似蛇般纏上了他的脖子,嬌軀緊貼上他的胸膛。這下倒成了是卿洵單手握住她的一隻腳將她抱起一般。也由此可知,卿洵力戰一天一夜,反應體力已大不如前,否則怎會讓焰娘有機可趁。

  卿洵怔在當場,周圍的下屬也為這出人意料的一幕愕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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