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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一絲憂鬱浮上她的眉梢,她的目光從卿洵瘦削卻精壯的身體上移開,落在溪水之中。裡面的魚兒無憂無慮地游來遊去,人類錯綜複雜的情緒一點也干擾不到它們,如果有一天她能變成一條小魚,那多好,再也沒有人類的煩惱。

  嘩啦的水聲將她從變成魚兒的快樂幻想中拉出來,她循聲望去,看見卿洵已從溪水中走了出來,身上穿著洗乾淨的濕衣服。

  焰娘左足一點所坐之石,身子前掠來至他身旁,探手扶住他,口中微透憐惜地道:「很冷哦?」

  卿洵差點沒白她一眼,口中雖未言語,心中卻已罵了她不知多少遍廢話,他既不能運功抗寒,又沒有幹衣穿,怎麼會不冷?

  兩人相互扶持著蹣跚走回山洞。盤膝坐在火邊,卿洵一邊烤身上的衣服,一邊運功療傷;焰娘則蹙著眉揉捏自己受傷的右足腳趾,口中念念有辭。

  「死沒良心的,人家腳受傷了,也不問一句,裝著沒看見啊。看姑娘以後還救不救你。」怨責卿洵的無心,她卻不敢念出聲來,只怕影響到他療傷。

  哼,自愛上孤煞的那一刻起,便註定了她今後必需委曲求全地生活,她也知道,可是已經放不下了。

  十日後,卿洵傷勢大愈。兩人一同離開住了近月的山洞,行了半日,才走出綿延的山林,踏足人煙稠密的紫雲鎮。焰娘這才知道在這個兩大勢力交界之處也有卿家的產業。

  一路上人們均對兩人報以好奇的目光,只因兩人的搭配實在過於突兀,一極美,一極醜,一嬌媚甜笑,一木然兇惡。任誰也想不出這樣的兩人是怎麼走到一塊的。

  承奉酒樓裡一座規模中等的二層木構建築,在卿家的諸多產業中尚不值得一提,但因其所處位置特殊,在這裡的主管卻是卿家元老級人物卿八公,那是一個處事圓滑,奸狡如狐的老者,也只有他這種人物才能在這種邊緣地帶應付自如,順帶收集情報。

  「二少爺,你終於回來了,所有人急得都快瘋了。」兩人一踏入承奉酒樓,聞訊出來迎接的卿八公已嚷了起來,鬚髮皆白的他卻紅光滿面,看起來保養得不錯。

  卿洵微微一哼,並沒說話。急瘋?這老爺子還真會誇張,卿家上上下下隨便挑一個人出來,哪一個壓不住陣腳。何況除了爹娘及兩位兄弟,誰不畏懼他。他們不盼望他永不出現已是好的,怎會為他的失蹤而急瘋?這老爺子當他真的什麼事也漠不關心麼?

  對於卿洵的反應,卿八公毫不以為意,繼續道:「我已以飛鴿傳信于主人,相信他們很快就可以趕到,二少爺和這位……姑娘……」

  「奴家焰娘。」見卿洵沒有為自己介紹的意思,焰娘只好主動開口,順帶附上一個嬌媚的笑。

  「哦……咳,焰姑娘。」八公不自然地道,卿洵的事他早已有所聞,可是他想不通放著淨小姐那麼可愛美貌的小丫頭不要,二少爺怎麼會選眼前這個看上去像個蕩婦的女人。不錯,她長得是很美,可是這種女人玩玩就可以,拿來作終生相守的伴侶,還是淨小姐好。

  「二少爺、焰姑娘請。」他逼著自己將輕蔑壓下,欲將兩人引進後院。

  焰娘歷盡人世,怎會看不出他的心思,可是她毫不為意,依舊笑意盈盈地隨在莫測高深的卿洵身後。在她心中,只要卿洵瞧得起她就好了,其他人,她根本懶得花精神理。

  「焰娘!」一粗豪的男聲在身後響起,焰娘和八公一怔,向後看去,卻是大堂內一個獨自進食的客人。一身華服緊裹魁梧的身材,滿面大鬍子,桌子一旁放著一把厚背大刀,看來是個練家子。此時他一雙略顯酒色過度的眼睛正色迷迷地在焰娘身上移動,一副恨不得將她扒光的急色鬼模樣,「好久不見,焰娘你是越長越俏啊。」

  八公皺起了白眉,心中對焰娘的印象越來越差。

  焰娘回首不安地看了眼卿洵,卻見他連頭也沒回,前行的步伐絲毫未停,仿似什麼事也沒發生。由此可知經過這月多來的相處,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絲毫沒抬升,甚至,她懷疑,自己在他心中是否有一點位置可供容身。

  心中氣苦,她突然格格嬌笑起來,搖曳生姿地走向那個大鬍子,風情萬種地道:「陳當家的,儂好記性啊,還記得奴家。」這個姓陳的曾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是個好色之徒,別看他五大三粗,事實上功夫不濟得很,人又糊塗。不過,她一點也不敢怠慢,只因自己是靠著這種人才活到現在。

  「姑娘真愛說笑,像姑娘這麼標緻的人兒,哪個男人在見過之後會忘記。自從上次一別之後,俺可是日日夜夜都想著姑娘。」姓陳的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欲抓焰娘的手。

  焰娘一扭身坐在了一旁長凳上,巧妙地閃過他的熊爪,嬌媚地橫了他一眼,膩聲道:「不要一見面就動手動腳的,奴家的男人可在這裡。」說著,她目光斜瞟向卿洵已有一半隱進門後的瘦長身影。

  「男人?」姓陳的哈哈笑了起來,「俺不也是你的男人,你這小騷蹄子少在大爺面前裝成良家女婦。開個價,多少銀子你肯陪大爺一晚?」這姓陳的裝文雅還不到一刻,便原形畢露。

  焰娘心中厭惡,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嗲聲道:「陳當家的,看你說的,你和我還用得著談錢嗎?嗯……這樣吧,奴家現在有事,你把你的房間告訴奴,奴家待會兒就來陪你。」

  「還要等……」姓陳的想要發脾氣,卻被焰娘一把按住肩,柔聲道:「你有點耐心好不好,有哪個男人像你這般猴急的。」

  姓陳的聞言軟化,伸手抓住焰娘柔軟的小手用力捏了捏,道:「俺住天字丁號,小乖乖可要快點來。」

  「奴家知道了。」焰娘抽出自己的手,臨走時還不忘拋了個媚眼給他,看到他一副筋骨酥軟的討厭樣子,心中暗自琢磨著怎樣才能將他搜刮一空,而又讓他有苦說不出。哼,這男人,自己不去招意他巳是他家山積福,他卻不識好歹地來挑弄自己,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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