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顏 > 棄女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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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汗水滾入眼中,因為全神貫注於狼的舉動,她下意識伸手一抹,刹時,繃緊的弦因她這無意識的動作而斷裂,緊窒的氣氛瞬間爆炸。一聲咆哮,一隻惡狼如脫弦的箭一般向她撲來,刮起一股疾風。看不見,只能聽聲辨位,她銀牙一咬,將匕首橫舉胸前,拼了! 霎時,左臂上一陣劇痛,那狼已咬住了她。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刹那,時光仿佛倒流回師娘活著的時候,痛── 意識中只剩下這個字,冷靜的血液瞬間沸騰,那壓抑許久的野性再次迸發,無暇思索,匕首一下刺在咬住自己的惡狼身上,也不管是何部位往下猛拉。一聲慘嚎,那狼還來不及咬下一塊肉,已松嘴軟倒在地。 似乎料不到對手如此兇狠,本欲群起而攻的狼群有瞬間遲疑。恐懼卻抵不過彌漫于林間的血腥味的誘惑,低咆聲中,暴風驟雨般的攻擊立刻爆發。 不會武功,不會閃躲,只憑著那絲被殘酷折磨挖掘出的野性,她揮舞著匕首與獸性大發的惡狼搏命,鮮血四濺,哀號聲四起,慘烈的氣氛連猛獸亦不敢靠近。 疼痛在全身彌漫,一如既往,葉青鴻緊咬牙關,只有手仍在機械地揮舞,腦中惟一的念頭就是多殺一頭狼,傅昕臣的危險就要減少一分。不管怎樣,只要他平安就好。 有那麼一刻,她感到自己不行了,流血過多的虛軟及雙手劇烈的疼痛差點兒擊敗了她,疼痛麻木了知覺,匕首是否還在手上,她已沒有感覺。 狼群的攻勢明顯緩了下來,也許懼於她的狠辣,許多狼停下來開始搶奪死去的同伴的屍體,她知道自己該趁機逃走,因為一旦瓜分完死狼,它們會再次發起更猛烈的攻擊。但是,她的腳已抬不起來,「啪」的一聲匕首落地,在沒有狼向她攻擊的時候,她再無法握住匕首。靠著大樹軟倒在地,死亡開始帶著它腐敗的氣味向她接近。 「傅昕臣。」她低喃,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她就要死了。師娘說人死後會看魂魄,那她的魂魄一定要跟著他,幫他趕走惡鬼,不讓他受到一丁點兒傷害。 「傅昕臣。」她好喜歡他的名字,怎麼也喊不膩,上天待她真好,讓她遇見了他,可惜他一直都不開心。 「傅昕臣。」如果有來世,她是否可以成為他的妻,兩人相憐相惜,誰也不讓對方傷心。 「傅昕臣。」不要忘記她呵! 「傅昕臣……」 意識在呼喚傅昕臣的名字中一點一點喪失,連一隻惡狼向她撲來她也毫無所覺…… 「傅昕臣……」葉青鴻秀眉緊蹙,在昏迷中忍受著刀割火灼般的痛楚,意念中卻只有這三個字。 站在窗前的頎長人影聞聲轉過頭來,修眉糾結,虎目中是滿滿的擔憂。兩日來,她不停地喚著他的名字,原本,他只以為她對他是小女兒似的迷戀,但經過這次事件,方知她鍾情之深。 他性格冷絕孤傲,在江湖上行走從不拈花惹草,對於女人向來是敬而遠之,即便依然惹下不少情債,他亦不放在心上。淨兒的出現是一個奇跡,她的嬌柔羞澀、活潑聰慧釋放了他滿腔柔情,令他願意傾情以待。或者是天罰他,讓他不能與她廝守。既是如此,又為何要讓這個小姑娘戀上他,令她平白受了這許多苦楚。他記起了雪濡草,記起了這山谷,他自然也記起了那個幫他尋找雪濡草的小姑娘。對於她,他有著感激,又怎會忘記。 命運真是捉弄人。 「奴兒。」他走過去輕喚,伸手撫上她的額頭,燒已經退了。長長的一聲歎息,他坐在床畔,目光在她臉上巡視。 她毀了容,這是他歎息的原因。她原本有一張世間無雙的麗顏,但此刻上面已被狼爪抓出數條傷痕,可以預期結癡後那張臉會成什麼樣子。女人視容貌如同性命,尤其是美女,他不知道她醒來後會不會為此而瘋狂,真不想見到那一刻的來臨。 至於她的身子,可以說是慘不忍睹。除了靠著大樹的背部,其餘的地方根本找不到一處完整,連他都沒有勇氣掀開被子再看一次。救回她,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對了。 她的膽子也忒大,夜晚闖入森林,是不想活了嗎?雖知道她是為了找自己,可他卻不領這情,憑他的能力,哪裡去不得,偏她多事。 心下如是罵著,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許多。不管怎麼說,這丫頭算是得了教訓,看她以後還做不做這種蠢事。不過這代價未免太大了些,那一道道的傷痕怕是一輩子也消不掉了吧。 「傅昕臣……」虛弱喑啞的呼喚聲打斷傅昕臣的思緒,他聞聲望去,恰好對上葉青鴻明亮的眸子,那裡面盛滿了擔心與疑慮,即使在創痕累累的臉上,它們依然明豔動人。 「你……有沒有……事?」她想起身察看他的情況,卻赫然發覺身體根本不聽使喚,連抬起一根手指也難,焦急之下只能用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就害怕他有一丁點兒受傷。 「我沒事。」傅昕臣見她醒來也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一心只想著他,仿似他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心中不由得五味雜陳。在此種情況下,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免感動,更何況是他。 「那就好……」葉青鴻輕籲一口氣,目光卻怎麼也捨不得離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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