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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什麼我好重?!是你氣力小才對吧?」她不服氣地抗議。

  身為一位如花朵般美麗的姑娘,怎可忍受別人說她重?那可是「胖」的另一種說法哪!

  氣力小?若是從前,幾百斤重的鐵弓,他隨隨便便就能拉得比滿月還圓哩!曲承胤在心中苦笑。

  「都怪我身上的毒解不掉,所以傷口也好不了……否則扛著你跑回去都沒問題。」殺身仇恨也才有能力去解決……

  「哇,那真是太可惜了,你要是有了氣力,就可以趕緊把家裡的粗活全做完了呢!」她掛掛念念的,還是家中那些沒人做的粗活。

  畢竟那楝山腰上的房子在她和福伯搬進去住之前,不知道已經多久沒住過人了。

  她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了,我們家院側石縫裡冒出來的泉水,解不掉你身上所有的毒嗎?」邊說話邊背著夏拙兒在黑暗中緩步走著山徑,使得曲承胤累不堪言,他喘了喘,穩住氣息才開口回答:「那股泉水的確已是難得的鎮傷阻毒的聖品,但仍無法完全化解我身上的毒。」

  「那要什麼東西才解得掉?」

  她不太懂那些藥藥草草的相關知識,會開口問,只是因為她要找個話題閒聊。

  「一種很罕見的烏葉花。」經過幾日來的判斷,他已篤定自己是身中何種毒物。

  「烏葉花?」

  那是什麼?聽都沒聽過……夏拙兒努力地想著。

  「我就是中了烏葉花的根毒,有趣的是,那種花的根雖具有毒性,但花莖卻可療傷、花朵亦能解毒。」

  現在的曲承胤願意傾盡他南奔北馳所掙得的每一分錢,來換取一株不起眼的烏葉花。

  他的二娘是個婦道人家,從哪兒得來烏葉花毒根?他百思不得其解。

  「葉子和花都是黑色的?」她繼續問著。

  這種花好像不多見,她找尋著腦海中的記憶,認為自己只要再仔細想想,或許會有在哪兒見過的印象。

  「嗯。」

  「很罕見?」

  「嗯。」

  「可是……」

  「可是?」

  「我們家對面山頭有一整片林子,就全長滿了一種黑色葉子的黑花……」她已尋得了記憶。

  「一蕊五瓣?一莖七葉?」他的嗓音不由自主地顫抖,顯現出他情緒中隱含著激動。

  有了烏葉花,他身上的毒幾乎能立解,傷口能開始迅速癒合,精神、體力、武功也能恢復。

  「好像是吧……我忘了,沒仔細瞧過,當然也沒將它拔起來看花根的顏色。」她輕輕地搖搖頭,表示不甚確定。

  「就長在對面山頭……」他訥訥地低語著。

  大江南北遍尋難得的烏葉花,現在竟然生長在距離他如此近的地方?!

  被下毒、被刺殺、被推落懸崖、被人口販子遙遙地運到這山腳叫賣、被福伯與夏拙兒所救,如今唯一可療愈毒傷的烏葉花又近在咫尺……

  這些……難道都是天意?

  「阿胤!」夏拙兒突然輕聲叫了起來。

  「呃?什麼事?」

  曲承胤聽見夏拙兒緊靠在耳旁的叫喚聲,才自得知烏葉花所在的消息上恍惚回神。

  「你還發呆?都下雨了,還不快找個地方躲躲?」

  她將豬油罐子和油紙包住的醃肉快速地塞進他的背部及她的胸膛之間,大有誓死保護不被雨淋濕的決心。

  曲承胤和夏拙兒原本都以為他們只要躲進山洞、躲掉那場只會淋濕肩膀的綿綿細雨即可回家,但沒想到隨之而來的卻是雷電交加的傾盆大雨。

  「說來我二娘也是個可憐的女人。」

  曲承胤本來只打算簡略地回答夏拙兒隨口提起的問題,不想告訴她太多有關於他的過去。

  但是他沒想到她對他而言竟是個如此容易交談的對象,令他滔滔不絕地告訴了她原本他不打算說出口的許多事。

  「我爹將我二娘娶過門時,那年她才十七,而我爹卻已經五十七了。我娘在二娘進門後的那幾年,脾性變得不是很穩定……呃……總之,我娘在世的時候,二娘和弟弟承昌的日子過得並不算順遂——」他頓了一頓,才再接著說:「且自我娘去世之後,我爹一直未將二娘扶正,所以親戚和下人們對她的態度也不甚敬重。」

  夏拙兒對於他與家人間的恩怨情仇似乎很感興趣,所以當他逐漸拋開心防侃侃而談時,便聚精匯神地傾聽著。

  「我娘過世後,二娘並沒有挾怨苛待我,反倒是待我比待弟弟承昌還要關心、還顯熱絡;弟弟雖偶有怨言,卻也老是親熱的繞在我身旁打轉。」想起小時候的家庭溫情,曲承胤面上不禁露出微笑。「直到我和弟弟長大,我爹也去世了之後的那幾年……」他收回微笑,臉上浮出些許陰霾。

  那一夜,二娘端來給他喝下的毒酒讓承昌揮向他的刀給染了顏色,他的鮮血滴落酒碗中,白酒變成了血紅的酒……

  他急落直下的情緒轉變,使得他失去繼續回憶的興致。

  夏拙兒輕輕地轉動腳踝,發覺還是熱辣辣地痛著,嚇得她停止轉動的動作,免得傷勢轉劇。

  曲承胤瞧見她的不智舉動,立即對她擰擰眉心,示意她別再亂動。

  他掏出手巾,走到山洞口以雨水沾濕後,再走回山洞裡,將濕手巾遞給坐在大石塊上的她。「你脫了鞋襪敷上吧,暫時也只能先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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