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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夏拙兒道了聲謝,照著做了。

  他看著進洞後撿拾乾燥枯枝所生起的火堆,順手再丟了幾根枯枝維持火勢,緊閉的雙唇像是找回矜持不願再言語,但也像是尚在尋思著接續的話題。

  「表妹,你還沒說到你那個香伶表妹呢,就是小時候就和你訂過親的那個呀!」夏拙兒沒失去聽故事的興致,抬頭提醒著。

  望著他的臉,她覺得他笑起來的時候像個孩子,但當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竟有一份威嚴,甚至是淡漠——

  尤其是因消瘦而變得銳利的臉部線條,讓他更顯得冷峻、難以親近。

  好似那一身土氣的布衣也掩蓋不了他由內而外自然散發的氣韻。

  曲承胤面無表情地繼續開口:「我表妹香伶她……從小是和我訂了親沒錯,卻也從小就同我弟弟承昌處得特別好。」

  他認為,他從前對自己未過門的妻子是有感情的,只是未婚妻投注感情的對象卻不是他——

  腐蝕在心的傷感是失落抑或是羞辱?他無法厘清。

  「喔……」夏拙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想從他回答時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哪方面的端倪?她沒能想清楚……

  而且他談論起他表妹時浮出的陰鬱神情,使她心底莫名地感到不痛快。

  她又突然想起了些什麼,一臉凝重地對他喚道:「阿胤。」

  「嗯?」曲承胤出聲回應。

  他很喜歡她喚他「阿胤」時的嬌軟嗓音。

  「你吃了那個黑漆漆的花解了毒、養好了傷之後,不能就只記得要去報仇喔!」夏拙兒極其認真地說。

  她突然有股不想帶他去摘烏葉花的衝動,不為什麼,就只是不想讓他的身子痊癒得太快……

  啊?

  怎麼可以希望阿胤別好得太快?

  她到底在胡想些什麼呀?

  甩甩頭,她連忙將腦子裡的壞念頭甩掉。

  「喔?為什麼不能?」其實他大概知道她會如何回答,但他還是故意裝出不瞭解的表情。

  「你忘了?我就知道你會忘了!」

  夏拙兒差點就要跳起來,不過她在最後一刻記得自已現下是個傷者,所以只是張大眼直瞪著曲承胤。

  「我忘了什麼?」曲承胤裝傻。

  看到她因他而顯現出失常的模樣,讓他產生一種莫名的滿足感。那種滿足感淩駕他截至目前為止所獲得過的各種快樂情緒。

  「你還問我你忘了什麼?你現在還是個有債在身的奴口哪!」慌張地胡亂找了一個藉口,夏拙兒暫時松了一口不知怎麼回答的氣。

  她見曲承胤一天天地恢復精神,實在很是擔心他終有一天會一走了之。

  但是她並不瞭解自已為什麼會那麼擔心他跑掉,而且也忘了當初寧可不要五個錢,也要將他拖去丟棄的人是她。

  或許久而久之,她覺得多個他在這山間一同生活,比成天和福伯大眼瞪小眼有趣得多了;也或許再怎麼習慣恬淡的生活,偶爾也會有覺得寂寞的時刻、也會想要有個能陪自己說些體已話的人。

  更或許……

  她知道她心裡頭還有著其他的「或許」,只是一時片刻裡想不分明。

  「說真的,前些日子我成天迷迷糊糊的,很多事情都記不仔細。」曲承胤一本正經地扯謊。

  事實上,和她共處時,兩人間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種心情,他都深刻地印在腦海裡。

  「你……你……你這樣不行的啦!」夏拙兒開始緊張了。

  她的手心冒汗、呼吸急促,深怕他會脫口說出什麼令她傷心的話來。

  傷心?為什麼她會擔心自己傷心?夏拙兒的思緒更亂了。

  「記不住就是記不住,這也不是我自已願意的呀!」他攤開雙掌,表現出無可奈何的模樣。

  「原來你是個無賴!」怎麼會這樣?她自問。

  「對了,我以前好像還真的是個無賴哩!」他一臉恍然大悟。

  「你……你……你……我……我……我……」她說不出個辦法來。

  曲承胤心中閃過一抹困擾,他發覺自己竟已開始喜歡和夏拙兒在一起的感覺,雖然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他常常喜歡看著她,他也知道這沒什麼不對,因為她的確長得漂亮,而且就算不與福伯、張嬤嬤相比,她還是漂亮。

  所以他絕不是因為久居山林,見不到其他漂亮姑娘,才喜歡看著她。

  他甚至已經開始覺得遭受殺身之禍的事情,變得不再令他感覺那麼痛苦——

  正因為發生那件事,才使他來到此地與她相識、共處,得到前所未有的生活樂趣。

  「你不可以不負責任啦!」夏拙兒總算找到了指責他的話語。

  聽見她的話,曲承胤暗地裡覺得好笑,他忍不住想再逗弄她,「我怎麼對你不負責任了?」

  她愣了愣。

  對呀!他怎麼對她不負責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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