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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但你們夫婦倆坐在這裡,讓我看了覺得很礙眼。」鐘離奔弓盡力使自己看起來橫眉豎目。

  黑衫轉過頭看著妻子說道:「有人說我們夫婦倆坐在這裡,很礙他的眼,你說怎麼辦?」白衣緩緩地站起身,然後往左走了兩步,換了張椅子坐下。

  黑衫看見妻子的舉動,以右拳擊了左掌一記,朗聲道:「對對對,還是我娘子聰明,我這就坐開些。」

  他也同白衣一般換了張椅子坐,還裝愣似地問著好友:「我們夫婦倆坐在這裡,你的眼睛有沒有舒服點?」

  鐘離奔弓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們,一時之間不曉得該怎麼開口。

  「我說鐘離呀,又不是不知道你老友我就是有個要命的怪毛病,哪裡熱鬧我就愛往哪裡湊,越是想趕我走,我就越是想死賴著。」黑衫的語氣洩漏了他性格裡嬉鬧的一面。

  「真這麼愛膛我這淌渾水?」鐘離奔弓早曉得他會這樣回答,所以只是撒嘴笑笑地問著。「褲管都濕一半了。」黑衫雖然說得很無奈,但依然沒有離座的動作。

  鐘離奔弓轉頭看著冰雕面容般的白衣,帶笑的問:「夫唱婦隨?難不成你也染上你相公那愛湊熱鬧的怪毛病?」「我比我家相公還愛熱鬧,越熱鬧越好。」

  白衣冷冰冰的面龐、以冰珠子般聲調吐出的話語,和她話裡的內容一相比較,簡直令人大吃一驚。

  幽影族挑上了鐘離奔弓為麒麟聖父,這雖將秋淡月帶到他身邊,但似乎也將某種不祥的徵兆帶到他身上,這便是黑衫白衣夫婦不遠千里,將幼子拋給僕傭照顧,而動身尋訪好友的原因。

  鐘離奔弓不再追問下去,因為當他的朋友有「熱鬧」可瞧時,他也是如同黑衫白衣一樣不肯袖手旁觀,絕對會義無反顧兩肋插刀地去湊熱鬧。

  「好吧,你們愛怎麼攪和我都隨你們了。」鐘離奔弓屈服似地攤了攤雙掌,「對了,你們還有些什麼關於幽影族的消息?」

  「據幽影族族史記載,千百年來出現過十一個麒麟子,也就是說有過十一個麒麟聖女。」

  「那淡月就是第十二個,這又如何?」鐘離奔弓顯然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特意提出來討論的必要。

  「十一任麒麟聖女皆只活了十八年又一個月。」白衣語氣淡然地將丈夫未說完的話說完。

  鐘離奔弓聞言,先是膛大雙眼,隨即又半眯著眼問:「淡月也有可能只活同樣的歲數?」

  「不是可能,是一定。」雖然眼底對好友有著遺憾與同情,但黑衫依舊是木然著臉回答。「喔,怎麼說?」

  鐘離奔弓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異常地煩躁和不快。

  「依幽影族的族規,麒麟聖女的出生,只是為了執行產下麒麟子的天職,一旦麒麟子誕世滿月之後,麒麟聖女就應殉死覆歸天命。」黑衫平板地解釋著。

  半眯著的狹目更見銳利,鐘離奔弓幾近是從齒縫中迸出聲音,「十一人皆是自然死亡?」「當然不是。」白衣冷漠的嗓音再度響起。

  「前六任是回到幽影族的祖墓石窟不予水食幽閉至死,後來五任聖女便是由天誅使者在期限到時前往誅命。」黑衫對於幽影族素來秘而不宣的族情,著實是打探得極其詳盡。「天誅使者的名單?」

  為免麻煩。鐘離奔弓的腦海中已經開始轉動著血腥的念頭——先殺盡天詳使者,或許乾脆將幽影族那些主事的族長、神卜全廢了。「沒有,也不可能查得到。」

  白衣並不意外他會有此一問,因為換成黑衫或是她,他們也是會有相同的想法。

  「鐘離,別沒事就想著要亂宰人。」黑衫的話換得好友的一記白眼。

  「要我眼睜睜讓淡月生下孩子後坐以待斃?那我寧可她這輩子永遠不懷孕生子。」

  鐘離奔弓憤然道。

  他頓時明白了,秋淡月眼眸裡那抹愁意是從何而來,尤其近日裡他出門時,她總是依依不捨的用眼神在挽留他,或許是感到相聚時日的盡頭越來越近的關係吧。

  經過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他自秋淡月那雙眼裡,感受到由恐懼、疏離、戒備,到轉變成好奇、嗔靦、愛嬌、依賴等訊息。

  他也逐步的知曉她一些生活上的習慣,她習慣側眠、習慣卷被睜眼片刻再下床、習慣用稍涼的井水淨面梳洗、習慣先飲湯再用飯、習慣先半眯著眼再微笑、習慣羞窘時垂目、習慣……若說早先是一見鍾情,那現在便是進入相伴相依的戀慕。

  雖然他們相遇的契機較尋常人不同,但也豈非是經媒妁成姻的夫妻,最美滿的過程了嗎?

  「你的女人沒告訴你這些,表示沒有和你長久的打算。」黑衫啟口將沉入自己思緒的鐘離奔弓喚醒。

  鐘離奔弓緊握住拳頭,才阻止自己沒一拳朝好友那張雖木然卻隱約瞧得出幸災樂禍的臉揮去。「哼!什麼都由得她,但這點她可休想。」他煩躁地回答。

  白衣冷淡依舊地開口,「幽影族的麒麟聖女齡滿十八前,沒能產下麒麟子,天誅使者一樣要對她剖心割顱去祭天。」

  鐘離奔弓怒極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嘴裡連番吐出婦女童孺皆不宜聆聽的粗鄙詛咒。

  正當鐘離奔弓尋思著,他要把秋淡月帶往一個幽影族人永遠尋不著之處藏起來時,黑衫似潑冷水般地開口道:「天涯海角,沒有天誅使者無法深入之境。」

  「為什麼?憑什麼?」鐘離奔弓惱恨得要遷怒到好友身上,略穩了氣才克制住火氣。

  黑衫聳聳肩,「沒人知道他們是為什麼,也沒人知道他們是憑什麼,但幽影一族像妖魔鬼怪似的,就是有辦法。」

  鐘離奔弓不服氣地自鼻孔發出一聲冷哼,「我的小白貓我自己來擺平,麻煩你們夫婦倆替我想想辦法,讓圓圓嘴裡吐出些如何讓幽影族放過小白貓的法子。不過,請記住,是軟調哄誘,不是武力脅迫。」「我來色誘那個小侍女好了。」

  黑衫像是忘了妻子白衣就坐在身邊,依舊是以平板的神色、平板的語調,將自覺是笑話的笑話說出口。「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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