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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現在這個情形,我還成得了親嗎?何況不到最關鍵的時刻,這件好事不成也罷!」

  「你簡直自私!原來你一直想帶我走,是想左擁右抱?」握緊的拳頭差點就揮向他。

  抬望仰望星空,朱翊像在壓抑什麼,「隨你怎麼猜測,也隨你怎麼污蔑我。我不會再問你,因為只要你還是寧妃的一天,只要你懷疑我的企圖,你永遠都不會跟我走。」

  仿若吸收了星辰的光華,他異常明亮的雙眼又移向她,「你知道嗎?你根本不適合在夜晚一個人孤獨的賞月觀星。」

  「既然你明白我不會跟你走,你又扣住了晉軍不來支援,你來這裡做什麼?向我示威嗎?」

  「你不跟我走,不代表我放棄了。」她失卻血色的容顏更是硬了他的心,思索片刻,他終於低聲笑起來,這次聽得出苦澀了,還摻雜了些辛酸的沙啞,「你不能恨我……只有毀了你,我才能得到你!」

  「毀了我?」她直覺地退後一步。

  「我離開皇官那天,和你在對育軒內最後的擁抱,都被趙元任看到了吧?」他淡淡地表明。

  他知道?那他居然放任它發生?放任趙元任羞辱她?一下子湧上喉頭的酸楚讓容華幾乎說不出話來。他說要毀了她……毀了她?「你……你是故意的?我懂了!你要讓我在皇宮待不下去,你要斷了所有我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你怎麼能那麼狠?」

  「我狠?至少我肯面對自己的心,我很清楚我要什麼,我有勇氣去爭取。可是你呢?一再的逃避我、逃避你自己,硬是要拆散兩顆相愛的心,究竟是誰比較狠?」他微微激動地抓住她的雙肩,忍耐不去搖醒她固執的腦袋。「你認為我的接近是為了再次利用你,你認為你永遠擺脫不了寧妃的頭銜,那麼便由我來消減你一切的顧忌。」

  「為什麼要逼我?無法正大光明的愛已經夠苦了,你何必再加深這痛苦?就算我們今生無緣,我會一輩子記得你的……」說這幾句話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只能無力的推拒、槌打,深沉的悲哀壓得她抬不起頭。

  「我今晚來,是來說服你,而不是來妥協的。」用力地抱住她,然後又毅然決然地放開。「華兒,我們會再見的……不要恨我,不要怨我,當我們再見的時候,你會明白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話聲一止,轉身離開。風吹鼓了他深青色的衣裳,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唯一目送他的,是她含在眼眶的水珠。

  「殺——」

  短兵相接,沙塵滿天,晉軍遲遲不來支援,朱祈良只好背水一戰。金鼓響振,也許有感於再無退路,衝鋒陷陣的兵馬悍不懼死,少了一隻胳膊仍可揮刀,頭沒有斷就還要再戰,前面的人倒下,後面的便踩著屍體上前進攻。韃靼似也瞧得出守軍迴光返照的情況,應戰迂回取巧。

  「韃子擅於分進合擊,我軍可投其所好,集中兵力誘其分散,屆時他們必定留中間一路兵馬引我們上前,然後再退,待他路兵馬相策應,夾擊我軍。我軍須先他們一步,以迅雷之勢擊破其留于中路惑敵之兵馬……」朱祈良與其他將官討論的結果,決定改守為攻。

  料想不到的是。韃靼雖如預期分散兵力,卻搶在守軍之前驟然後撤,避開正面交鋒,然朱祈良這方戰鼓已響,為免再而衰、三而竭,也只好領著軍隊追上去,能殺一個是一個。

  「韃子長於騎射,因此我軍前線戰士最好以盾兵為主,輔以絆馬索,威力較大的騎兵殿后,伺敵軍前方陣式潰散後,予以迎頭痛擊……」

  待守軍追得近了,赫然發現韃靼更換了軍隊部署,在前的已非精良的騎射部隊,代之以奇巧取勝之步兵。韃靼慣用彎刀,使起來俐落迅捷,相形之下守軍的盾兵顯得笨重遲滯,絆馬索更是一點兒功用都沒有。被攻破一個缺口後,韃靼軍摧堅破固,突圍縱深,守軍只勝在兵馬眾多,一時之間尚難分勝負。

  「若能迅速除去韃子中路之軍,我軍則立時化實為虛,將主力掩至敵之一翼,以局部兵力優勢擊敵之弱,如此奇正交錯,必可制敵而無敗者。」

  戰況持續了兩天一夜,韃靼終於寡不敵眾,奔逃大半。守軍在原地短暫休息後,隨即兵分三路,打算奇襲韃靼另一路軍。正想著戰事順利時,詛料韃靼早有準備,鑒於古北口及居庸關久攻不下,便放棄該基地,集中所有兵馬于紫荊關一役。

  朱祈良將軍隊化整為零正中了韃靼下懷,他領兵的那一路即碰上了回頭的韃靼軍,烽火一起,鬼哭神號的戰事慘烈展開,屍骨積山,碧血湧浪。

  突發的狀況令朱祈良一時無法應變,由於己方兵力分散,損兵折將節節敗退,及至殺紅了眼的守軍將兵撥暇一看,大將劉可藩早已不知去向,能戰的兵馬也所剩無幾……

  「撤退——」朱祈良大驚失色急忙下令,這屈辱的一役已毀滅他的信心。

  鎩羽而歸的軍隊把頭鼠竄,慌慌張張地往回跑,最後逃回紫荊關城內的兵馬早已不到出征前的十分之一了。

  「皇上!」留在城堡裡的容華一見朱祈良狼狽歸來的樣子,全身血跡斑斑,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直奔他身邊。「皇上,您受傷了?」

  「我沒有受傷。」他挫敗地跌坐在原先她坐的椅子上,虛弱地任由容華替他除去盔甲。「太可惡了!韃子軍簡直將我軍的動向摸得一清二楚,這次就怕要守不住了。」

  容華無語地替他拭去臉上的髒汙,不敢表露出內心的哀痛與沉鬱。

  朱翊他狠絕了,始終沒伸出援手……

  「派去調晉軍的命令已發出三次,看來是全部被坑殺在半途。」他煩躁地抓亂了髮髻,「怎麼辦?怎麼辦?」

  匆忙的腳步聲突然從外頭傳來,一名士兵冒冒失失地闖入,看到朱祈良便沒頭沒腦地跪下,急得連話都說不好,「稟皇上,京城……京城內謠傳皇上此役被韃子軍擄走,內閣首輔趙大人不顧攝政大臣莊大人的阻止,擁立皇上的嫡子為帝,日前已舉行了登基大典——」

  「你說什麼?!」朱祈良差點兒從椅子上跌下來,「朕被擄走?朕……朕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兒子了?」

  容華臉色瞬間凝結,這……這就是趙元任要她引開朱祈良的目的……

  「沒有嗎?」稟告的士兵也是一頭霧水,「可是……可是皇宮裡傳出來的說法是,皇上因為只有這一個龍子,為了保護他,所以出生時秘而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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