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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司徒無憶終於抬起頭看他一眼,隨即她離座而起,向門外走去。

  「無憶,你幹什麼?」司徒不一把扣住她的手,氣急敗壞得很。他就真的讓她這樣難以忍受?

  手腕一翻,掌力順勢往他腕上拂去,司徒平感到一陣麻痛,忍不住鬆手。看也不看他,司徒無憶推門離去。

  「司徒無憶,你……」司徒平雙手握拳,咬牙切齒叫道,卻無力阻止她的離去,她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娃,不知道一身超凡絕俗的功夫自何處而來,她就像一個謎、一塊冰,讓他情不自禁想得到她,卻又時時被她激怒。

  殘月樓癡園

  顏含情手中端著一盞藥膳,在門前停下,輕叩房門。低弱的聲音自房內傳出,「進來吧。」

  她推門進去,看見楚落塵伏於桌案之前,查閱著各地營運狀況,她將藥膳放於桌上道:「公子,膳房熬了藥膳,屬下放在這邊,您趁熱喝了吧。」

  抬頭看她一眼,楚落塵點頭,「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顏含情無奈的點頭,領命退下。

  像想起了什麼,楚落塵叫住她,白手邊取出一本藍面小冊。

  「對了,這本《燕雙飛》劍譜你與雄飛一同參詳參詳,應該有些益處。」

  顏含情接過劍譜,咬咬下唇後還是把內心話說出,「公子,你自己要保重身體,別操勞過度了。」他的身體自華山一戰後,比原來更不好,卻仍不知珍視,前後不知累倒幾回。

  微微揮手,他示意她離去,她只好輕歎的推門離開。

  窗外是一枝孤梅,已經結滿了瑩白的花苞,冬天無聲無息的降臨,卻沒有雪,這是個沒有雪的冬天。

  楚落塵目光空茫。望著天際如血殘陽。無意識的輕吟。「離魂孤雁斜陽,意彷徨,望斷西風殘影最成傷,最成傷……」幾百個日夜,他癡癡的等著她,他相信她沒有死,她不會死,何況華山絕崖之下數十次的搜尋都不曾尋到她。

  但為何她至今仍不出現?兩年前,師父救回了他的命,何時,他的心才能得到救贖?

  望著桌上猶冒熱氣的藥盞,她若在這裡上定會逼他立刻喝下,她向來最關心他的身體,不容他有絲毫輕忽,但現今,她不在他身邊。

  兩年來他一肩擔起殘月樓的重擔,是不願她辛苦創下的基業被糟蹋,在外人看來似是風光得意,但其間甘苦只有他自己清楚,江湖的勾心鬥角,商界的爾虞我詐,一路走來,早已是歷盡艱辛,但這一切是否能換回寒兒的歸來,他不知道,但只要有一絲希望,哪怕渺茫如天際星子,他也會等下去。

  隨手披上一件貂裘,推門而出一初冬的寒意襲來,他禁不住的開始一陣劇烈的嗆咳,他毫不在乎的信步走向夢湖,在湖邊抱膝坐下。

  他記得這夢湖差點被填平,因為他也曾像今天這樣坐在湖邊,像隨時會掉下去,然後他染上風寒,驚得寒兒守了他幾宿,再不願這座危險的深湖坐落癡園,但她還來不及做什麼,就墜了崖。

  指尖輕觸池水。感到一絲刺骨的冰涼,就如他目前的心境。湖邊竹林之中,飛鳥驚起,桀桀沖上雲霄,楚落塵不以為意的道:「誰在那裡?出來吧!」

  沒有再躲藏,林中步出一人,是一個穿著青色勁裝的年輕女子,氣質清冷而寒肅,她是司徒無憶。

  楚落塵抬眸,看見來人的臉,怔在當下,齒深深陷入下唇,全身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不敢置信的,目光不肯稍移半分,他語帶沙啞的道:「寒兒,是你嗎?」他站起身子,不料腳下一個跟跆,身體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栽入湖中。

  幾乎不經任何思考,司徒無憶身形一動,飛縱至他身側,微一折身,將他帶離湖岸丈外。

  彷佛不曾感到方才的驚險,楚落塵目光定定的望著她。

  不會錯的,這張臉,這清冷的氣質以及她方才所施的輕功身法「柳絮隨風」,無一不在證明她就是他這兩年朝朝暮暮的等待。

  幽幽歎了口氣,他將她的手握於掌中,激動的說道:「寒兒!你終於回來了。」

  悚然一驚,司徒無憶一把揮開他的手,「你在說什麼?我不是什麼寒兒,也不曾見過你。」最後一句她說得很輕,因為她並不肯定。

  這張絕美的臉她應該是見過的,在竹林中初次見到他,她即產生一股強烈的震撼,那幾乎催落她的淚,在那一瞬間,她如同找到了追尋一生的珍寶,時間、空間都已停頓,然後看他遇險,更使她心臟幾乎停止跳動,驚出一身冷汗,不敢想像如此孱弱的他,要是落入初冬凜冽的湖水會怎樣。

  她對他感到熟悉,甚至知道他的身體極差,也會為他心驚,甚至任他握住她的手,但她卻記不起他,她在兩年之前的記憶是空白的,她只知道千湖幫幫主夫人救了她,並收她為義女,但之前的亭絲毫沒有印象。

  怔怔的望著被揮開的手,楚落塵跟蹈的後退一步,難以置信道:「你不曾見過我?別開玩笑好嗎?寒兒。」

  司徒無憶皺眉,「不錯,我並不記得自己見過你。」

  「你……忘了我?忘了一切?」他忍不住笑起來,那笑帶有悲戚。他的寒兒竟然將他忘卻了,就這樣……將一切都忘了,不留絲毫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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