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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楚落塵說得平和從容,就像在與一個知心好友促膝相談。

  「若是對奇門通甲、五行八卦有過深入的研究,就會知道,九轉千回陣的陣眼是不定的,也就是說,一千個人所布的九轉千回陣,就必定有千個陣眼。除非佈陣之人,旁人是不得而知的。

  「所以陣勢即使被破!只要不傷及陣眼,補救極其容易,這也是九轉千回陣的玄妙之處。但由松林所見,答案昭然若揭,破陣之人即是佈陣之人,軍師以為是也不是?」

  終於,南宮影自床上坐起,片刻之間,他像是變了一個人,臉色不再蒼白,唇色亦轉為紅潤,不見任何病態,他下了床在房內踱著步子。

  楚落塵將身體靠在椅子上,靜靜的等他開口。

  背對著楚落塵。他語聲幽冷,「不錯,你說得對,百密一疏,我沒想到世上除我之外,竟還有精通此陣法之人。」

  楚落塵微微搖頭,「不,你不是沒有想到,一個做事謹慎細心的人,從來都會將自己置於最安全的地方,以防自己受到猜疑,你既能布下九轉千回陣,必知陣眼之事,那就斷不會留下如此破綻。」

  南宮影冷冷一笑,嘲諷道:「楚公子似乎什麼都知道得很清楚,那請你賜告,我為何留下這處破綻,難不成還是故意的?」

  楚落塵聽出他話中的嘲諷,但並不生氣,「你正是故意的,原本我」不明白你這樣做的原因,正如我不知道你為何會親手毀了九轉千回陣。」

  「現在,你想通了?」南宮影轉過身直視他。

  「是,我想通了。」楚落塵迎上他的雙眸,「這一切是因為寒兒吧,你毀陣裝病,不過是想令寒兒明白你對殘月樓的重要性,至於那處破綻,想是你故意留下估量我的深淺,可是?」狂烈的愛使原本才智絕倫的人產生如此幼稚的心思,怎不叫人歎息。

  南宮影瞪視著他,他竟能完全推測出他的心意,分毫不差,第一次,他感到他是個可怕的對手。

  緩緩的,楚落塵起身問:「你既會選擇以陣勢來考我,想必是對我做過一番調查,告訴我,你知道多少?」

  「知道多少?」南宮影喃喃自問,忽然自嘲的笑道:「知道得太多了,多到我連要跟你爭都覺不自量力。」他頹然歎了口氣,「十二年前樓主就與你在一起了吧?直至六年前她才行走江湖,剩下的年頭必是隨你在君山生活,而她的武功想必也是你所傳授。天下第一奇才柳飄絮的傳人果然不凡,竟能以短短六年將一個小女娃調教成如此高手。」

  「你竟然知道這麼多,著實不容易。」楚落塵微感驚訝,不過月餘不到,他竟已查知那麼多事。

  「這並不難,你的竹林並未全毀,你書房中許多手稿都還完好,其中有許多樓主的畫像,自十二年前始!到六年前終,還有一幅新作,自可推斷你與樓主的關係。

  「至於你的那柄玉簫碎片之上刻有『遺愛徒落塵,柳飄絮』。自然我便知曉你與柳飄絮的關係。不過自你的手稿中,我還發現一件令我極為驚詫之事,你就是為天下公認的文壇魁首——謫仙公子。」

  楚落塵抬眸望著他,無奈一笑,「似乎我的一切你都了若指掌。」

  南宮影似沒聽到他在說什麼,逕自道:「多年前,黃河氾濫,民不聊生,朝廷賑災之物遲遲不至。此時二泉城有白衣青年作了一闋「七步哀」,那聲聲哀切,字字淒婉,文如珠璣美玉,情若杜鵑啼血,震驚朝野,遍頌民間。

  不消三日,朝中賑災銀兩便至,百萬黎民受惠,這位白衣青年卻不知所往,只留下「七步哀」這闕千古絕唱。自此,宇內文壇共尊此人為魁,沒有想到你就是他。」

  楚落塵望著他,實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沉默。

  南宮影又道:「你說的沒錯。我是想試試你的能耐,看看天下第一奇人柳飄絮的嫡傳弟子、文壇魁首的謫仙公子有多了不得,如今看來,你果非常人能及。」他微微一歎,忽然眼神怪異的掃了一跟檀木門,發出驚人之語,「不過,還有幾處你沒有料到!」

  「還請軍師指點,在下洗耳恭聽。」

  「你知道?!劍樓的火是誰放的?祥瑞錢莊的黃金又是誰劫的?」

  「莫非軍師知道?」

  南宮影背過身子,楚落塵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聽他緩緩吐實「當然,因為那都是我叫人做的。」

  楚落塵不信的脫口斥道:「你胡說什麼?」

  南宮影冷淒淒的一笑道:「你怎知我在胡說?我整整等了她三年,勞心勞力,我得到了什麼?她對我沒有任何情感,我所做的一切,她都感受不到,也視而不見,這些我都可以忍,但是,她不該愛上你。」頓了頓,他神情冷酷的道:「既然她將我的心意都踐踏在腳下,那我又何必再珍惜她,我得不到的,我會親手毀去,誰也別想得到。」

  砰一聲,楚落塵還來不及說什麼,檀木門被撞開,只見萍兒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外,眼中出現驚惶之色。

  撞門的是顏含情,慕雄飛站在她身後,手伸了一半,顯然是想拉住她卻已來不及了。

  顏含情怔怔的望著南宮影,臉色蒼白,她原本聽下人說楚落塵進了聽濤小榭,一時興起,拉了慕雄飛想來湊湊熱鬧,聽聽他們談些什麼,誰知到就聽南宮影承認放火、劫錢莊的罪狀。

  「軍師,你……你說的都是真的?你胡說的是不是?」顏含情生澀的開口,共事那麼多年,南宮影就像她兄長一樣,她佩服他、敬重他,實在不願相信事情真是他做的。

  南宮影陰沉的一笑,「胡說的?這種事誰會胡說,原來我打算讓他知曉後就殺了他,然後神不知鬼不覺依然做我的軍師,誰會懷疑到我,說不定冷清寒傷心之餘會回到我身邊,可恨被你們破壞了。」他環視眾人。

  楚落塵目光極複雜的望著他,神色深沉,不知在想什麼。

  顏含情用力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不是。」

  輕輕的摟住她,慕雄飛勸道:「別這樣,冷靜一點。」沉穩的他向南宮影道:「軍師,這件事還是讓樓主定奪吧,請軍師隨我等去引劍樓拜見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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