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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相視一笑,交疊的手握得更緊。

  古道西風,黃土飛揚,建州青河縣城外的官道上,遠遠馳來兩騎快馬。

  臨到城門的時候,馬蹄倏揚,嘶鳴聲中,一身紅衣的女子率先下了馬來,笑道,「天色晚了,只怕來不及再趕一程,不如就在青河縣休息一宿吧。」

  「嗯,青河縣境內,有一家浩然樓,不但酒菜稱為一絕,更有歷代文人詩賦篆刻其上,值得一去。」牽了馬韁,夢無痕微微笑道。

  「我是不懂什麼詩啊詞啊,酒菜倒想去嘗嘗。」慕容華衣璀然一笑,道。

  進了城門,再往前走些,大老遠就看到浩然樓高高掛起的招牌,紅底黑字,飛揚的隸書分外招搖。

  「客官,裡面請。」店小二顛顛地小跑上來,接了兩人的馬韁,殷勤笑道。

  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慕容華衣道,「小二,你們這裡有什麼拿手的招牌菜,說來聽聽。」

  「這位姑娘,浩然樓最出名的是松鼠鱸魚,油鍋裡淋得焦脆金黃的松子,新鮮的鱸魚澆上醬汁,色香味俱全。再來就是金玉滿堂,用的是新摘的青豆,加上蝦仁,玉米清炒,最後淋上細熬的雞汁。還有……」

  「好了好了,就照你說的都叫一份上來。」慕容華衣咽了下口水,揮手道。

  「再加一個蜜汁紅棗。」夢無痕悠然啜了口茶水,道。

  「好勒。」店小二吆喝了一聲,布巾往肩頭一搭,轉頭張羅去了。

  「蜜汁紅棗?」慕容華衣挑眉看他。從不知道他竟嗜吃甜食。

  「這雖然不是浩然樓的招牌菜,卻很不錯。紅棗去核,塞了糯米在裡面,甜而不膩,我從前吃過一次,卻留了很深的印象。」夢無痕笑道。

  「你似乎對這個清河縣很熟悉?」

  「這是出入天涯穀的必經之路,而且,清河縣的縣令是我一個門生,所以經常會在這裡停留。」

  五年前他主持科舉,清河縣縣令荊孝儒正是那年兩榜進士,照慣例拜在主考官門下,尊他為師。

  荊孝儒為人篤實沉穩,在職數年將清河縣治理得井井有條,向來很得他賞識,本打算在他任滿三年之後,提拔為建州知府。不料碰到丟失兵符一事,他早一步離開廟堂。卻不知如今這清河縣縣令可還是當年的荊孝儒。

  「哦?那我們今晚不是可以去住縣衙門了?正好省了一筆房錢。」慕容華衣勾了勾唇角,戲謔地道。

  輕笑一聲,夢無痕道,「你打得好算盤。」

  慕容華衣抿了抿唇,才想說什麼,卻聽到街上一陣喧嘩。

  從窗外望出去,對街正是縣衙。一群官兵從衙門裡湧出來,其中兩人臂彎裡架著個青衣男子,推搡著出了衙門。

  一名少女從衙門裡跌跌撞撞沖了出來,滿臉淚痕地撲倒在官兵面前,哭叫著要去拉那青衣男子的衣袖,卻被一個兵佐模樣的人一把揮開,額頭撞在地上,汩汩地流著血。

  十幾個衙門的差役圍在一邊,眸中均露出不忍的神色,卻沒有人敢出手相幫。

  「這還有沒有王法?」淒厲的哭聲直沖雲霄,少女絕望地叫道。

  臨窗而望,慕容華衣扣了扣桌子,道:

  「真沒想到,才一進縣城,就有熱鬧瞧了。這女娃兒衣服的料子不差,想來算個千金小姐,怎麼落到這副田地?也不知道那男人是她什麼人。」

  回眸望去,卻發現夢無痕目光凝重,若有所思地關注著樓下混亂場面。微微詫異,慕容華衣挑眉問道:

  「怎麼,你認識他們?」

  夢無痕點了點頭。雖然那青衣男子披頭散髮,始終低垂著頭,看不清樣貌。他卻依然清楚地認出了他的身份——青河縣縣令荊孝儒。

  「既然是你的舊識,我就做個人情,幫他們一把。」慕容華衣抿唇一笑,衣袖飛揚,說話間已從浩然樓飛身而下。

  只聽一陣叱喝聲中,官兵東倒西歪地躺下一半,還有一半驚恐而戒備地盯著那半空而落的紅衣女子。幾乎沒人看清她是怎麼出手的,那名青衣男子轉眼已經脫離官兵的鉗制,被她輕鬆地挾在臂彎。

  夢無痕暗自歎息,她果然還是這烈火一樣的性子,想做什麼便去做了。只不過,這次即便她不出手,他也定然會插手就是了。

  拾級而下,出了浩然樓。只見那紅衣女子巧笑倩兮,俏生生地站在縣衙門口,四周圍著一群如狼似虎,手持刀劍的官兵,卻一個都不敢近前。

  「大膽刁婦,竟敢阻撓臨安王府拿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兵佐色厲內荏地叫道。

  刁婦?慕容華衣將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滿地皺眉。

  她被人罵過妖女,罵過狐狸精,可從來沒被人罵過刁婦。這兩個字,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街市上為了一兩文錢破口大駡的女人,或者是沖進妓院揪著丈夫耳朵出來的妻子。

  思忖間,少女已經掙扎著爬了過來,扯住她的裙擺,哀哀叫道,「姑娘,求求您救救我哥哥。芸秀給您為奴為婢,只求您救救我哥哥。」

  若不是為了救他,她還站在這裡幹什麼?慕容華衣無奈地搖了搖頭,朝夢無痕望去。

  朝她微微一笑,夢無痕翻身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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