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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以後,不要再這般魯莽。」她開口,想要拿起他拽在手心的平安符,不想他拳頭捏得緊緊的,根本就無法抽出來。沿著他平放在胸前的手一路向上望去,只見他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均勻。

  睡著了,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她最後一句話?時轉運伏下身子,趴在他的胸膛上,凝視他熟睡的面容,手指劃過他緊皺的眉心,輕輕歎息:「謝仲濤……」

  頭痛得厲害,像有千軍萬馬在其中折騰,鬧得他在睡夢中都不得安寧。

  心知已經無法再安然入睡,謝仲濤掀開被子,雙腳落地,一手撐著床沿,而後揉搓自己的太陽穴,只覺得頭重腳輕。

  「轉運!」他直覺地叫喚。

  門外匆匆奔進一人,卻是雪離,而不是時轉運。

  「二少爺,您醒了,這是時姐姐囑咐要您喝下的醒酒湯。」勾起帳幔,雪離端起擱置在桌上的託盤,呈給謝仲濤。

  謝仲濤拿起碗,一飲而盡,溫熱淡甜的滋味入喉,翻江倒海的胃頓時好了不少,連帶著,頭也漸漸不那麼疼痛了。

  「轉運呢?」將碗重新放在託盤上,接過雪離遞上來的毛巾,他忽然想起時轉運往日都是在照料他的起居,怎麼今日卻不見了她的蹤影,倒是雪離像是一直在外待命隨時準備伺候?

  「時姐姐隨康總管去了前廳。」

  謝仲濤正在抹臉的動作忽然停住,他拿開毛巾,盯著雪離,「去幹什麼?」

  「今日一早,有位總兵大人登門造訪。康總管前來稟報時,二少爺您沉睡不醒,三少爺又不在府中,太老爺——」雪離小心翼翼看了眼謝仲濤,「身體欠佳,所以,時姐姐便隨著康總管前去了。」

  「是嗎?」聽她如此解釋,謝仲濤繼續擦拭自己的手,隨後,將毛巾交給雪離。原來是這樣,那也無妨,轉運隨他這麼多年,深諳待客接物之道,這些場合,與她來說,應付下來,沒有什麼問題。

  只是——他皺起眉頭,總兵大人?滄州有這號人物,為何他記不起有任何交集?

  「那位總兵,叫什麼來著?」待雪離為他取來衣裳,他起身,隨意問道。

  身後沒了聲音,覺得是事有蹊蹺,他心生疑竇,轉身,看見雪離低著頭,大氣不吭一聲。

  「雪離!」他加重了語氣,威嚇意味十足。

  「二少爺——」忍不住縮了縮身子,終不敢違抗謝仲濤的命令,雪離怯生生地開口,「奴婢只聽得康總管說,來的那位總兵大人,是奉德公的義子。」

  熟悉的陳設,如十年前一樣,毫無改變,令他恍惚中有一種錯覺,似乎時光已經倒流,一切依舊如初,不曾有過變故。

  手一一撫過桌椅,視線最終駐足在廳牆上懸掛的一幅畫前,再也無法移開。

  「娘,您畫的是什麼?」

  「孟海,娘畫的是《合歡圓月》。求上蒼保佑,月長明,人長久,我們一家人,相親相愛,永不分離……」

  月長明,人長久——多好的企盼。可惜,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世事無常,娘,您的願望終究是落空了呀……

  敏銳地聽見右側傳來聲響,關孟海迅速收回目光,向一邊看去。不久,屏風後走出了康總管,緊隨其後的,是時轉運。

  「大少爺!」

  一見到關孟海,康總管快步迎上前,驚喜交加,激動得變了聲調。

  「康總管——」關孟海的反應,是後退了一步,淡淡開口,「我姓關,已不是謝府的大少爺。」

  相對于康總管的熱烈,他的語氣,冷漠異常,仿佛他們只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彼此毫不相干。康總管愣了一下,隨即尷尬地開口:「是,關大人。您突然造訪,太老爺、二少爺和三少爺此時都不便相見,您看,是不是改日——」

  「無妨。」打斷康總管的話,關孟海的視線,越過他,落在他身後的時轉運身上,「我今日來,是拜訪時姑娘的。」

  「找——轉運?」康總管回頭看了看時轉運,有些為難,「這——」

  那日奉德公已經言明有意將時轉運許配給關孟海,可是,轉運她是二少爺的貼身侍婢,是太老爺千挑萬選為二少爺找來的護身符,這可如何是好?

  「康總管似乎有異議?」

  「不,只是,大——關大人,能不能……」

  「康總管——」正當康總管急得滿頭大汗,不知如何是好之時,一直靜靜待在他身後的時轉運忽然開口,「既然關大人是來找我的,由我自己處理就好。」

  「康總管,時姑娘本人也沒有推拒,我想,我算不上冒昧吧?」關孟海撩起衣袍,順勢坐下,向後招招手,立在一旁的關奇雙手捧著一物,走到時轉運面前。

  扁長的匣盒,顏色黑得像黑釉,還未等到關奇走到身邊,空氣中就已經有一種樸素悠遠的香氣,連綿不覺地處處漂流。

  只一眼,時轉運就識出這是上等的烏沉香。若無幾百年的歷史,香氣不會這樣毫不間斷地持續從內部溢出。

  「這是我為時姑娘準備的薄禮,還望姑娘笑納。」關孟海說道,示意關奇將黑盒遞給時轉運。

  關奇剛想伸出手將匣盒放在時轉運的手中,不想時轉運先他出手把盒子抵了回去。不理會關奇的不解,她直接看向關孟海,毫不避諱地言明:「這樣的厚禮,太過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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