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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正在兀自沉思,不想外面有落水聲響起,乍然回神,匆忙望去,除了池岸邊的酒壺,四面之下,哪裡還有謝仲濤的身影?惟有水面還未消去的漣漪,層層氾濫,令她心亂如麻。

  大驚失色之餘,再也顧不得隱藏,時轉運跌跌撞撞地奔到池邊,倉皇地呼叫:「二少爺,二少爺……」

  沒有人回答,只有她一個人的回應,來來回回,作為僅有的陪襯。

  慌了神,她沿著池邊奔跑,邊跑邊喊,忽見池中冒出一個頭顱,稍微寬慰一些,不想謝仲濤顏面一閃,緊接著又沉下去。

  「二少爺!」

  揪緊了心房,她難以克制,驚駭地叫道,不見答應,驟然想起應該叫人前來救援。才跨出去一步,又停下,想她如此耗費時間,豈不是延誤了謝仲濤的性命?

  猛地轉身,面對池水,她毫不猶豫地跳下,水花濺起,她頓時沒頂。四下抓拽,好不容易攀住池沿,勉強踩到池底,抹去一臉水漬,顧不得眼睫滴水,四下張望,池水再無漣漪。

  恐懼排山倒海湧來,她鬆開手,不管自己水性不好,整個人載沉載浮,一雙手胡亂在水中搜尋。

  「謝仲濤!謝仲濤!求求你,出來啊,出來啊……」

  沒有他的蹤影,沒有他的回應,她聲嘶力竭,力氣也將用盡。

  「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淚水再也抑止不住,混合著池水,分不出彼此。他瘋了嗎?好好的,幹嗎往池中跳?為何總是如此,做出人意料的舉動?讓她猝不及防,讓她惶恐不安,讓她擔驚受怕,很好玩,很好玩嗎?

  「謝仲濤,你這個混蛋!」

  漸漸地沒了氣力,她停下動作,任由池水慢慢將她淹沒。水灌進口鼻,難受得緊,眼前也開始迷蒙,她懶得理會,不想冉掙扎。

  若是他死了,若是他死了……

  「嘩啦——」

  忽然被什麼東西從水中攔腰抱住,接著被帶上水面,從窒息的狀態中解救出來。

  「轉運,我好像聽見你在罵我。」

  懶懶的,倦倦的,嘶啞的聲音,卻是熟悉的語調。生怕錯過,時轉運睜大酸澀的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

  眼前的人,周身濕透,楚楚衣冠狼狽不堪;眼中醉意甚濃,嘴裡噴出的酒氣更是沖天;此時摟著她,半靠在池沿,不清不楚說著胡話。

  身上冷得很,但剛才冰涼的心一點一滴溫暖起來,失而復得的激動,使她緊緊摟著面前的醉漢,哭喊出聲:「謝仲濤,你這傢伙……」

  好怕他就這樣離他而去,好怕他們就此陰陽相隔。六年前,註定牽扯的命運,她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堅強,拿得起,但放不下。

  「你哭了嗎?」

  涕淚交流的臉被一雙手輕輕捧起,細細摩挲著,拭去了不斷滑落的淚珠。她這樣直直望進謝仲濤的眼底,驚訝地發覺,在醉意之外,裡面居然還帶著一點點寵溺,一點點憐惜。

  是錯覺嗎?否則謝仲濤怎會這樣看她?是不是自己在瀕死之後一廂情願產生的幻想,所以才會將他的醉意當做情義?

  就當真一回吧!允許自己放縱片刻,這樣偎著他,靠著他,即使自欺欺人,她也認了。

  「別哭了,好不好?」

  他越是這樣說,她的淚水越是像珍珠斷了線一般不住流,難得他肯用商量的語氣與她說話,難得他言語中沒有命令霸道的語氣……為這樣的謝仲濤心折,甘願就此淪陷,萬劫不復。

  若是酒醒後的他也能這樣對她,那該多好,該多好?

  有什麼東西忽然從謝仲濤緊握的手中掉下來,她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條濕漉漉的紅線,最下面吊著一道已經被水泡皺了的平安符。

  「你——」喉嚨像被什麼堵住,她自他胸前抬頭,一眼便看見他高高舉著手臂,臉上露出難得的沒有心機的笑容。

  「漂了很遠,所幸我還能找到。」

  簡單的話,她卻能從中找出前因後果。他醉了,意識不清,只憑直覺,酒後吐真言。如果他還清醒,這番話,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說出口。

  「你為我求來,保我平安,我卻誤會,將它丟掉。對不起,轉運,對不起……」

  他用了十成的力氣,將她抱得很緊;她掩面窩在他的懷中,心潮澎湃,起伏不已。

  就為了這個,就為了這個,他居然妄顧自己的性命,在爛醉如泥之下,跳進池中,大海撈針一般搜尋這道小小的平安符,害她心碎,怎可如此過分?!

  慢慢地被舉起,等到反應過來之際,她已經被輕輕安置在池沿上。眼看著謝仲濤遲緩的動作,她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臂膀,助他一臂之力,幫他攀爬上來,仰面倒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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