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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月初長長一歎。左憶娘的威脅確實說中她最害怕的點,可是就算她真要離開,這也不會是最重要的理由。

  她無心去問左憶娘究竟怎麼探聽到她真正身分的事,就算問了,也不會改變什麼的,但既然左憶娘能知道,那麼費天及費府所有人也可能會知道,她在費府的地位是越來越小了。

  望向內室,明明隔著一面牆,她卻仿佛看到了那個俊朗的男人,那個第一次見面光用笑容,就讓她心頭小鹿亂撞的男人。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毅然收回目光,走出了左憶娘的院落,留下一句話語消散在黑暗中。

  「這些日子攢的錢也該夠了吧……」

  月初走了,走得無聲無息,還是等到隔日她沒出現用晚膳,大家才發現她不見了,費府陷入一片混亂。

  費天接到消息連忙趕往書房查看,卻看到桌面上擺著整整齊齊的賬冊及文書,一字一句對費家產業目前的情況交代得清清楚楚,一絲不苟。

  費天這才明白,月初確實花了很多時間在上頭,也將所有事都打理得很好,甚至把一些陳年爛賬都理清了,但這同時也代表著費家的人這陣子究竟有多麼忽視月初,讓她在公忙之餘,還要遭受夫君及孩兒的冷落。

  他立刻派人出去找,這件事也暫時還不敢讓費雲昇知道。可惜找了快半個月,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面對兒子與孫兒的追問,他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月初走後,龐大的公務頓時又壓在費天身上,逼得他不得不讓左憶娘也幫忙打理,但左憶娘處理起公事漏洞百出,偶爾還會中飽私囊,只不過現在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諸事繁雜,他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膳廳裡,費家三代及左憶娘面對滿桌豐盛的菜肴,皆是沉默不語,心思各異。

  因為有一個座位已經空了好些日子了。

  「怎麼會走了呢?難道是因為我……」這段時間,費天左思右想月初會走的原因,越想卻越是愧疚。

  「唉,我根本沒有要她走的意思,如此聰明乖巧的媳婦,我疼愛都來不及了啊!」

  顧不得左憶娘也在場,看到月初留下來的賬冊,費天歎息不已。他心裡也清楚是自己一念之差,太急著撮合費雲昇父子及左憶娘,冷落了她,接下來還違反自己心意,硬要月初放些權力給左憶娘,才會導致月初想岔了,以為左憶娘回來了,費府便處心積慮趕她走。

  「爺爺,娘去哪裡了?會回來嗎?」費瑾憂心地問道,在問的同時,不安地瞄了左憶娘一眼。

  果然,後者美目中厲光一閃,費瑾立刻噤聲不語。

  這些畫面,費天以前不曾注意,但今日猛然察覺,才發現左憶娘沒有他想像中的柔弱及溫和,費瑾似乎也對她有某種程度的畏懼。

  不過他把這種疑惑暫時放在心裡,就當是嚴母的管教吧。

  「瑾兒,月初她很忙的,你沒見她常常關在書房裡傍晚才出來,所以這回她出去,短時間內不會回來……」費天答得有些支吾。

  「公公,你何必騙他呢?」左憶娘不著痕跡地瞪了費瑾一眼。「月初不會再回來了,她已經永遠離開,以後不用再問了。」

  「憶娘,你……」

  「公公,事實遲早要告訴他們的,難道能瞞一輩子嗎?」左憶娘冷冷地一笑。

  「而且我相信,瑾兒不會有太激動的反應的。」

  費天老臉頓時苦了起來。「我擔心的可不是瑾兒……」

  他話才說到一半,一個聲音突兀響起,眾人連忙看去,只見一直默默不語的費雲昇臉色鐵青,而他面前的碗也平整地被扳成兩半。

  「月初呢?」費雲昇問,犀利的目光卻不是望向費天,而是左憶娘。

  左憶娘聳聳肩,只以為這傻子和她耍性子,毫不在意地道:「你還問?我說她已經走了,不會回來了。」

  「月初呢?」費雲昇再問,眼中已出現一抹淩厲。

  這些日子即便同房,他也從來不碰她,寧可睡地上喂蚊子,左憶娘的怨氣早就積滿心頭,如今他又口口聲聲月初月初,令她的怨恨一下子隨著怒火爆發出來。

  「你只會說這三個字嗎?她不負責任地走了,你還這麼惦著她?要不是她對我們費府還有貢獻,說不定我還要上官府追究她擅逃之罪呢!」

  她在說這些的時候,完完全全沒想到自己七年前也逃過一次,費府可是宅心仁厚的沒有計較。

  「你想對月初做什麼?」費雲昇握著破碎的碗,若不是要從她身上問清楚,說不定那半塊碗已朝她飛過去。

  費天與費瑾看得一陣緊張,就怕下一個眨眼,那碗會插在左憶娘的咽喉上。

  「憶娘!儘量安撫雲昇,別和他爭執——」

  費天想勸,卻被左憶娘不悅地打斷,「公公,你別那麼寵他,我自會和他說清楚的。」

  接著,她轉向費雲昇,絲毫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危險,在她心中,費雲昇就是個完全沒有威脅性的傻子,就如他當年能為她屠盡了全山寨的人,而她消失了好幾年再冒出來,也不見他生氣,她自覺在他心裡的分量,可不是一般的重。

  「你覺得我能對月初做什麼?是她自己走的,我可沒用掃把趕她。」

  「你威脅她!」費雲昇斷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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