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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她在這座府邸中,越來越像個外人了。

  其實,如果有相公的支持,費天就算把所有權力都收了回去,她月初也不會眨一下眼,但費雲昇的冷漠著實讓人無力以對……她突然有種衝動,想弄清楚費雲昇的心意。

  她默默走出了房門,頂著夜裡灑落的月光,一步步走向左憶娘的院落。還沒到門口,就發現費雲昇與費瑾兩人呆呆地坐在院子裡,一言不發,也不像在玩什麼遊戲。

  她毅然走了進去,當那兩人看見她時,她隱約看見他們眼中閃過的驚喜,可接下來卻不是如她所想像的,一家抱在一起大團聚,費瑾先站了起來,卻是往左憶娘住的內室跑去,只留下又低下頭,當作沒見到她的費雲昇.

  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月初走了過去,在他身旁坐下。

  「相公,好久不見了。」她幽幽地望著他。

  費雲昇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玩著自己的手,像是什麼都沒聽到。

  「你在忙什麼呢?似乎很久沒來找我了?」她想抓住他的手,逼他面對,他卻猛地一縮手,一張俊臉皺了起來。

  月初似乎明白了什麼,便伸手過去,抬起他的臉,讓他直視著她。

  「一句話都不跟我說,你可是心中有愧?」她鼻頭有些酸楚地問。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連看她都不願意了?

  費雲昇的目光很是複雜,她說不出來裡頭包含了什麼。或許有著歉疚,有著慚愧,有著留戀,有著想念。

  但更多更多的,是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她覺得自己碰不到他的內心了。

  應該是說,他自己把內心封閉起來,不讓她接近。

  「沒關係,你不說,那聽我說好了。」

  她放開了他的臉,仰頭看著皎潔的月光。因為只有這樣,她的眼淚才不會落下來,她不想在這樣的費雲昇面前示弱。

  「我剛進費府的時候是被逼的,所以我一心想走。」她的語氣很輕,像是一不小心就會消失似的。

  費雲昇心中一慌,想伸手抓住她,但還沒碰觸到人,就被她淒然的氣質所攝,而後想起了自己為什麼拒絕她,為什麼不理她,手又默默地收了回來。

  她淡淡一笑,沒見到他的動作,續道:「但你拿走了我的財物,逼得我非得留下來。這一留,我愛上了你,愛上了瑾兒,也愛上了這個家,我幾乎要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留在這裡,和你們在一起,前提是你們不排斥我。」

  她突然低頭,深深地望著他,眼中的水光掩飾不住。

  費雲昇閉上了眼,但並不是心虛,而是感到胸口一陣揪痛,像是有人用手捏著他的心,一直用力、一直用力,用力到他快喘不過氣,心裡痛得像要爆開一樣。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卻知道只要不看她,這種痛楚就會稍稍減緩。

  「不過現在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她看著他的反應,卻是慢慢地笑了,那笑容中的悽楚,令人十分心碎。

  「你變了,瑾兒變了,公公也變了,這府裡的每個人看著我的目光都帶著憐憫,好像一磚一瓦都開始和我格格不入。你知道嗎,這不是我要的生活。

  「當初我會留下是為了你。可是當我留下來是讓你為難,讓所有人為難時,我是不是該有不同的決定?」

  她的淚終於落下,可是他卻看不到。因為她欺上前去,輕輕地吻住了他。

  費雲昇感受到的只有口中鹹鹹的味道,他知道那是什麼,也幾乎伸出手來想擁抱住她,替她擦去那咸咸的水。

  但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令兩人的動作一起僵住,慢慢地分開。

  月初回頭,一點也不意外看到了眼中射出妒意的左憶娘,這一點也不會影響她的心,反而是左憶娘手裡牽著的費瑾令月初黯然。

  費瑾小小的臉上充滿了慚愧,一接觸到月初的目光,他立刻別過頭去,不敢再看。

  多像啊,這兩父子?在這個時候,月初意外自己竟還有空在心裡自嘲。

  「夜深了,你們先進房吧,我和妹妹聊聊。」左憶娘拍了拍費瑾的背,暗示他將父親帶進房裡。

  費瑾僵硬地走上前,牽起費雲昇的手,而費雲昇也沒拒絕,兩人默默地轉回內室。

  院子裡,兩個女人針鋒相對,月初不再掩飾眼中的冷漠,左憶娘也徹底釋放出她心中的嫉恨。

  「你還不明白嗎?我們才是一家人,而你呢?」左憶娘先聲奪人,目前,情勢對她有利,人人都站在她這一方。

  「我已經知道你拫本不是淩心蘭,只是淩家的一個小丫鬟,你根本不是費府明媒正娶的那個人,你不是相公的妻子,不是瑾兒的生母,更不是公公期待的媳婦,你還要鳩占鵲巢多久?」

  這番指控像只利箭直直射入月初的心中,她不想辯駁,也無法辯駁。

  瞧著她慘白的小臉,左憶娘知道自己勝利了,她傲然地抬起了下巴道:「你放心,只要你知所進退,我不會揭穿你的身分,讓你身敗名裂。就當你這些日子來幫我照顧相公,照顧這費府的心意吧!」

  說完,她冷冷一笑,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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