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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在那裡,她也沒有太多的選擇,一具老舊的短箏已經讓她欣喜得幾乎飆淚,毫不考慮的付了錢,她還商請店家仔細的包裝,以防大雨毀了古箏的飽潤琴音。

  然而出了商店她才發現,自己失去了方向,根本無從歸去,枯站在廊柱下等雨停,又不知等了多久,眼見店家一間間的打烊,燈一盞盞的熄滅,看雨勢稍小,她強作勇敢的獨行在這陌生的街道。

  她在這頭找尋歸去的方向,冷日堯在那一方尋找失聯的她,華沙的大街小巷上,兩個孤獨的身影天各一方的在雨中苦苦尋覓,直到絕望來襲。

  他失落的回到家中,荷米絲眼巴巴的望著他的臉,「怎麼樣,人呢?」

  沒有丁點的回應。走進浴室他開大水沖洗著不安的自己,出了浴室,他失神的呆坐一隅,等待著警察給他消息。

  等待一直持續到深夜,窗外的雨勢僅剩滴答滴答的寥落,匆地,門鈴響起,下一秒,冷日堯已經從沙發上彈跳起身,刷的打開大門。

  波蘭警察的身旁是那個叫人氣極的禍首,一頭濕發貼黏在她的小臉上,纖細的胳膊緊緊的抱著身前的長盒,幾度,他真想抓過她,好將她狠狠的搖清醒些。

  「是我,因為迷路,所以這位警察先生送我回來……」恭雪珊懺悔的低下頭。

  冷日堯用波蘭語和警察說了大半,員警離去後,看到恭雪珊動也不動的站著,讓他想要發火,卻又該死的心軟。

  「還不快進來?」他忍下滿腔火氣。

  她怯怯的抱著長盒跨步進屋,此刻的她狼狽得像被撿拾回家的流浪動物,腳邊滴成一窪淺水。

  凝視她半晌,冷日堯伸出手指挑開她臉頰上的發,指下感覺到冰涼涼的,她的唇都泛著淡紫了。

  「一整天,你去哪裡了?」他緩聲問。

  「我……」她看看手中的長盒,艱難的抿抿唇才說:「我去找這個,因為沒注意方向,所以迷路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可以帶你去找,如果你願意的話。」他百般克制的語音仍稍稍揚起,而他最後那句話仿佛是釘上她心坎那般的銳利。

  「因為……」語塞的她黯然垂下頭,因為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因為不知道是否能找到,所以沒敢告訴他。

  「把東西放著去洗澡吧,我幫你熱晚餐。」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氣氛窒悶的客廳。

  她看著他的背影,那找到古箏的快樂正一點一滴的在消失。

  荷米絲跳上她面前的古箏長盒,「喔喔,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你這次真的不應該喔,他呀,被你急死了,下不為例啊!」也顧不得根本沒人聽得見她說什麼,她就是愛念,嘴巴叨叨絮絮個沒完,這會兒,注意力全在眼前長盒上,「嘻,這真是新鮮的玩意兒呢!」

  等恭雪珊洗完了熱水澡,桌上的炒飯正在飄香,冷日堯卻不見蹤影。

  她坐在椅子上用餐,食不知味,心想,他似乎很不高興呢!她都還沒彈箏給他聽,他怎麼就回房了……饑餓感大失。

  又扒了幾口飯,總算勉強吃完,她收拾好碗筷,十分忐忑的去敲著那扇緊閉的門扉。

  叩叩——

  「是我,我可不可以請你出來一下?」她小心翼翼的徵詢。

  好一會,門開了,那張打從她回來就一直處於陰沉的臉孔出現,「什麼事?」

  她胸口深深的提了一口氣,「只要一下下。」

  她轉身領著他來到客廳,用一種十分敬畏虔誠的心,慎重的打開她帶回來的長盒,而冷日堯自始至終都是板著臉,目光不移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雙手在箏上長撫而過,發出一連串的聲音,荷米絲一聽,趕忙也來湊熱鬧,眼睛眨也不眨的瞧著這陌生的樂器。

  恭雪珊神情肅穆莊嚴的一個托指,搖指綿密,但見她雙手在弦上來回的彈奏出曲音,舒緩的節奏、飽潤的弦音在這個大雨方歇的夜晚響起,冷日堯諱莫如深的瞅著,雙唇抿成一直線。

  箏音在他心窩跳動,仿佛在不知的年歲中,有個人也這麼柔情的彈奏著這曲子,那是一種熟稔卻又捕捉不到的虛茫,他很怕去探究,始終凝著一張臉,忽視自己內心的感受。

  一曲方歇,恭雪珊用一種十分期待的目光看著他,「你知道這曲名嗎?」

  壓抑滿腔惶恐的他毫不猶豫的搖搖頭,轉身便要離開。

  他想逃,因為不敢面對可能的真實,這一切太離奇了,打從收到那架留聲機後,那只水晶雁柱一直帶給他一種迷霧般的真實感,而那是他想要排拒的。

  恭雪珊趕緊起身,「雪山春曉,我說這曲名是雪山春曉。」

  他沉吟半晌,「你出去就是為了找這具箏?然後要問我知不知道這首曲子的名稱?恭雪珊,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就明說了吧,拐彎抹角不適合你。」

  「這首雪山春曉是冷春曉從來不會忘記的曲子,因為那是他母親生前最鍾愛的曲子,天天彈,他一直都很喜歡,呃……你真的不知道嗎?」她試探的問。

  果不其然!

  驀的,高大的身影颯然轉身,面露凶意的瞅著她,「我該知道嗎?我應該要知道嗎?恭雪珊,我不是說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我不會是你要找的冷春曉,不會!」

  「可是這些天來,你那空白的記憶根本沒有想起什麼不是嗎?」

  她真可惡,他越想擁有平靜,她卻越要往他的禁忌上踩,以前是這樣,現在亦是這樣,他好討厭她的自以為是——

  以前……這字眼瞬間閃過,下一秒,他被憤怒佔據了理智,一個箭步,他單手揪起她的衣襟,嚴肅的低吼,「夠了,夠了——不管我有沒有想起什麼,那都不代表我就會是冷春曉!」他赤眼白臉的模樣很是嚇人。

  恭雪珊被他的怒吼嚇得魂不附體。又是這樣,從前冷春曉只要一不高興,就這麼粗魯的揪著她的衣襟,把她整個人揪高離地,看她無助掙扎的模樣。她想,人儘管失去了記憶,但是許多行為習慣並不會有所改變,反而會在不注意的時候顯露原本的樣子,就像現在一樣。

  「可是……」她還想要說什麼。

  突然,她的話全讓一個懲罰的吻給淹沒了,他粗暴的吻著她,霸道的擷取她所有的氣息,她顰起的眉顯示著驚愕,覺得自己像是無力抵抗的獵物,幾度想要掙脫,卻總是失敗,他是那麼輕而易舉的就壓制住她的抗拒。

  一道撕裂的聲音傳來,她感到胸口一陣涼意,他不甚溫柔的啃吻她裸露的身軀,她驚駭萬分的求饒——

  「不要這樣,我拜託你不要這樣……」

  他厭煩的堵住她的嘴巴,又是一記撕裂,她身軀的暴露範圍加大,當他的掌心恣意的撫過她的肌膚,濕熱的唇咬著她的耳珠時,她害怕得顫抖不已。

  「不要這樣,春曉,救我,春曉——」她哭著,口中喊的全是冷春曉的名字。

  像是一盆加了冰塊的冷水迎面潑來,冷日堯驟然放開她,她退到角落,雙手環抱住自己,臉上的淚咱答咱答的掉落。

  除了聽見門砰的關上,聽見自己眼淚掉落的聲音,她好想好想她的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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