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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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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會想起爸爸嗎?」 母親停頓了一下,接著悵然的說:「想了有什麼用?」 光想過去她怎麼有能力活下去?又要怎麼帶大女兒? 「那……阿弟真的要去當飛行員嗎?」 「阿弟只是一頭熱,怎麼,你不贊成?」 「媽覺得無所謂嗎?」 「小嵐,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阿弟要做什麼我都由他去,只要他上進就好。」 「可是飛行員是要開飛機欸!你都不擔心嗎?」 「擔心有什麼用,都是命啦!每天還不是有一大堆人搭飛機出去玩,人家還不是好好的回來,只能說當時你爸爸運氣不好,老天作的主我沒話說。」 她沒再說話,靜靜看著母親離開。 真的只是她在窮擔心嗎?媽媽為什麼看起來很宿命卻也很釋懷?她躺在床上,始終睡不著。 半夜,弟弟溜到她的房門外,輕聲問道:「姊,你睡了嗎?我可不可進去?」 她起身打開門,望著蹲在地板上的小帥哥,「怎麼還沒睡?明天還要上課不是嗎?」 他一臉希冀,「姊,你可不可以教我英文?」 「喔,好啊!」走來把一旁的桌燈開到最亮,拉開椅子,「你坐這邊。」她拿著課本仔細的教著弟弟英文。 「姊,當飛行員英文要很好吧?可是我的英文很破爛耶。」他沮喪的說。 她望著眼前同母異父的弟弟,「阿弟,你為什麼想要當飛行員?」 「因為飛行員很厲害啊,不但英文很贊,而且還懂很多東西,最重要的是可以到世界各地去看看,超棒的!如果啊……」他看了姊姊一眼,又低下頭去。 「如果什麼?」 「如果……我是說如果啦,如果我能當上飛行員,我的技術一定會很棒,那麼以後就不會再發生墜機的事情了,要是以前的飛行員也像我這麼厲害的話,姊姊就不會沒有爸爸了。」 沈逸嵐當場紅了眼眶,「你這笨蛋!」 「姊,我是認真的欸。」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爸爸還在,冒出來的弟弟就不會是你了。」 一臉錯愕,「啊,也對厚,唉唷,這真是一件為難的事情。」 「傻瓜,念好你的英文啦!」她揩揩眼淚。 沒多久他又問:「姊,要怎麼樣才能去澳洲受訓?」 「澳洲?你要去澳洲受什麼訓?」 「當然是飛行訓練啊!在澳洲的阿德雷德。」一說起夢想,他的眼睛就閃閃發一亮。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誰告訴你的?」 他瞟了沈逸嵐一眼,「姊,我說了你不可以打我喔。」 「你快說!」急性子的她可不喜歡這麼拐彎抹角。 「就很多年前啊,不是都有個人從澳洲寄信回來給你嗎?媽媽幫你收了一捆,在你回來的時候交給你了,誰知道你一封也沒看就扔掉,爸就雞婆的去撿了回來藏在櫃子裡,他以為我不知道,嘿嘿,拜託,我這麼神通廣大怎麼可能不知道,所以放學之後我都會跑去櫃子旁邊偷看說。」他賊賊的笑著。 , 是項君睿,是他從澳洲寄回來的信,只是她一封也沒看。 「你看了那些信?」瞠目結舌。 「欸,都說不能打我了喔!」他連忙抱住自己的腦袋瓜。 「信呢?還在嗎?」 「在啊,我把它偷到我房間去了,每天看,好像自己也在澳洲受訓一樣。」 「快去拿來給我。」 「你不是不要?」女生還真奇怪,明明都丟了…… 「快去拿來給我——」她擺起姊姊的架子。 「喔,好啦,女生都這樣恰北北,我去拿就是了。」 阿弟把信拿來之後,她門一關就把他驅逐出境了,然後像個饑渴文字的人,熱切的打開項君敷給她的信。 小嵐: 來到阿德雷德的第十天,我很想念臺灣。飛了十多個小時,這裡和臺灣不一樣,當你熱著的時候,我冷著,當你冷著的時候,我熱著。剛剛填了一堆表格資料,領了兩大本的Jeppesen Airway Mandual,有很多東西我都還在熟悉中,星期一就要開始Module I的課程了。想念你。 君睿筆 小嵐: 隨著地面課程的開始,很多考試也一個接著一個到來,像是什麼空氣動力學、Himan Performace & Linition……因為緊接著要開始學習飛行,所以有幾堂課會到機場去熟悉一些東西,飛行教官也都安排好了,要學的東西很多很多,好像重新回到大學聯考的日子,念書念到不支倒地卻還不確定能不能過關?只能咬著牙撐下去。 生活好像一切都已經步上軌道了,只是,澳洲的生活步調跟臺灣截然不同,一時之間還是很難適應,你絕對難以想像申請網路、郵寄信件這種小事,澳洲人能夠以多麼驚人的緩慢速度在進行。我很想念你。 君睿筆 小嵐: Ground School暫時結束,緊接著是Full Time Flight,在這密集十多個小時的飛行訓練裡,今天我終於Solo了,幸運的結束我的Modulel課程,然後朝著Module繼續前進。不過還有更多的飛行課程要上,也會有地面課程加入,我不敢鬆懈,因為接下來還有GFPT的考試在等著我。 在這裡有個慣例,順利Solo的人都要下水。同學把我抬起來扔進水裡,雖然不深,但我讓自己沉到最底端,然後默默的想著你,他們以為我溺水了,卻不知我只是利用那短暫的瞬間,把悲傷的眼淚留在那裡,接下來我又會更忙碌了。深刻的想念著你。 君睿筆 一封又一封,忙的時候時間拉長了點,不過他還是讓自己維持在每週一封信的頻率中,沈逸嵐把那些在澳洲的生活都看過一遍,回想她當時的絕望和項君睿的心痛,他們誰的心裡都不好過。 她整個夜晚都在看這些信,眼淚氾濫的流著,她錯過了項君睿人生中最難忘的一段時間,徹底的錯過了,在他最茫然痛苦的階段,她還在生著他的氣,為了他的選擇而憤怒,以為自己被徹底背叛了,原來,她才是真正背叛的那個人…… 因為恐懼所以選擇背叛了愛她的人。 在淚水中,她迎接了晨曦,然後懷抱著滿心的自責。 她抹著眼淚跑去弟弟的房間,蹲在床邊搖醒弟弟,「阿弟、阿弟……" 他從睡夢中猛然驚醒,當場被面前那張涕淚縱橫的臉給駭住,「姊,你幹麼這樣?不要嚇我啦!」 「阿弟,有沒有車子?」 「車子?你要幹什麼?」 「帶我去機場好不好?」 「你去機場幹麼?你要回臺北了喔?可是你不是從來不搭飛機的嗎?」 她搖搖頭,「帶我去看飛機好不好?」 他眼睛一亮,「現在嗎?」 只見泡泡眼的她點頭如搗蒜。 「好啊,我帶你去。」他一古腦兒的跳下床。「噓,偷偷的喔,我騎車載你去,但是你不能跟老爸老媽說車子的事情喔!」 「為什麼不能說?」 「噓,這是秘密啊!」接著伸出手指,「打勾勾先,不然我怕你出賣我。」 沈逸嵐哭泣的臉終於龐露出第一個笑容,「打勾勾就打勾勾嘛!」 她失聯了,項君教從日本回來之後就發現沈逸嵐不見了。 公司、朋友、同事,每一個他可能去的地方她都問過了,可是誰都沒有她的消息。 他一整晚呆坐在房子裡,心裡的某個部份像是被掏空了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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