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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第十一章

  書縵要成親了!就在瑞雪紛飛的季節裡。

  就在我決定留在上海後的兩星期後,她宣佈了這項喜訊,當然,我季雪凝是她伴娘的不二人選。

  這天,我照例地放了學和穆穎一起回到他的住處,看著他一筆一筆地畫著那幅「水晶薔薇」。

  「其實你不要急著完成這幅畫,你該先準備那六月末畫展的其他作品。」我提醒著他。

  「可是,我只對這幅畫感興趣——」他放下畫筆,又滿是愛意地對我笑個不停。

  「聽話嘛!我可不想成為你畫展的絆腳石——」我走向他,輕輕地捏著他的肩、按摩他的後頸。

  「聽說柳家要辦喜事了?」

  「是啊!書縵一定是全上海最美的新娘,不過也挺累人的,除了繁文縟節的準備之外,愈接近婚禮就愈心神不寧——」我不禁想起書縵時憂時喜的神情。

  「怎麼了?」

  「她最近老是交代我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聽起來沒頭沒腦,沒啥道理。」

  「例如——?!」

  「例如——要你別回東北去 哈哈!敢情她是不信任你,怕你丟下我,一個人回東北娶阮家新娘了。」我笑說著,並拍了穆穎肩上一記。

  「女人家——真是的!」他笑著搖搖頭,「你呢?!」

  「呵!我才不多事呢!你想怎樣就自己作主囉!」我聳聳肩,一副大方慷慨的模樣。

  「真的?!」穆穎站起身,從我背後摟著,說:「我想,等畫展過後,我還是要回東北一趟——」

  「幹嘛?!」我歪著頭,瞪著他。

  「準備娶媳婦呀!得先稟告我雙親才好上天津季公館提親哪——」他用胡髭搔著我的臉龐。

  「可是我沒說要嫁給你啊——」我逗著他。

  「小薔薇 你說這話可是會後悔喲——」說罷,穆穎又重施故計,搔著我不小心洩漏的要害,讓我再一次地屈服在他甜蜜的詭計裡。

  我們的愛,像雨後的彩虹,繽紛絢爛!在這七彩的光芒中,我們快樂沉醉有如無憂的小孩。

  直到書縵車禍驟逝的噩耗傳來——

  我從沒看過一個男人哭得如此這般不堪!

  整整幾天幾夜,葛以淳就緊緊地抱住書縵的身軀不放,最後還是靠著幾位大漢把他架離,書縵才得以入殮安葬,這一幕一景,始終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都訂好婚期,準備結婚了,為什麼——」我的聲音因幾天幾夜的哭泣而沙啞了。

  「這是命,這是無奈啊——」穆穎摟著我,安慰著。

  「那我們呢?我絕不能忍受這樣的作弄——」我第一次生起了很深很深的恐懼,我不能失去穆穎。

  「丫頭,不要胡思亂想——」

  「穆穎,好不好起個誓,讓我安心?」我被書縵的死搞得有些神智不清了。

  「傻丫頭——」穆穎心疼的吻著我的淚,說:「你是我永遠的新娘,不論今世、不論來生,我穆穎只要你季雪凝當我的新娘——」

  他的這番話很受用,我那終日惶惶的心總算逐漸平緩下來,算算日子,又是春走夏臨的暑假時期了。

  離穆穎的個人畫展只剩兩星期了!

  短短的幾個月,看過柳家經歷過的悲慟、嘗到另一次失去摯友的打擊,我對於人生又有了另一層的想法及感受——人生無常,及時把握!

  我更把穆穎疼進心坎,如珠如寶地呵護守候。

  「一個人能讓你愛到如此晶瑩剔透,也是多麼幸福的事,我常常感謝我眼下的一切。

  「最近老見你心神不寧,怎麼?畫展有問題嗎?」我放下手中的熱茶,看著心事重重的他。

  「不是——」他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不能告訴我嗎?」

  「我——我這幾天恐怕得回東北一趟——」他吞吞吐吐。

  「發生什麼事了?」我有種不祥的感覺。

  「上頭說日本最近可能會有動作,希望我能去打探一下。」

  「嚴重嗎?」我的心揪了起來。

  「這就是我回東北的目的,想瞭解一下實際情況。」

  「我跟你去——」我脫口而出。

  「不行,那會有危險的。」他嚴厲地說著。

  「我不怕——」我提高音量。

  「丫頭,聽話行不行?」穆穎抱著我,撫著我的頭髮,「況且,你還要替我準備一下畫展的事宜,這次的個展對我很重要,而我只信任你。」

  我沒吭氣,一味地靠在他的懷裡默默無語。

  「也好,藉著這趟回去,我把咱們婚事向我父母親提一提,我已經等不及要抱你入洞房囉!」穆穎是故意逗我開心的。

  當然,這件事也的確教我歡喜,於是我順了穆穎的意,留在上海等他的好消息。

  三天后,他收拾了衣物準備獨自一人前往北方。

  「早去早回,我會等你的——」我滿是不舍的神情。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明天你就不要來送行了——」他牽著我的手,脈脈含情。

  「要不——我今晚不走了,留下來陪你。」我突然間下了這個決定。

  「不可以,這事攸關你的名譽。」

  「反正我是你永遠的新娘,沒關係的。」

  「不行,我——」

  「除非你打算丟下我,不再回來了——」

  「不會的,丫頭——唉!我要怎麼說你才懂呢?」

  「那就別說了——」我一踮腳,摟住他的頸,吻住了他的嘮叨不絕。

  「丫頭,不行,別——」沒三秒鐘,穆穎便以更熱烈的行動向我豎了白旗。

  「不要保留——我要全心全意,完整的穆穎——」我在穆穎的碎吻間,不斷地囈語著。

  「丫頭,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沒忘記提醒我。

  「不走,不走,我捨不得你呀!」我的語氣堅定。

  穆穎停了半晌,以顫抖的手輕撫著我的臉龐,說:「我的寶貝,我的小薔薇——」

  他一把抱起了我走向那張紅木的大床,「你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嗎?」他已扯開了我襟前的一排花扣。

  「不管是什麼,我都不會後悔——」我的害羞中帶著無與倫比的勇氣。

  這一晚,我們的愛徹徹底底,沒有保留,沒有遮掩,只有彼此全傾而出的深情,及無怨無悔的交出自己。

  自穆穎走後的那天起,我就開始度日如年了。

  還好,有穆穎的畫展陪我度過想他的每一天。

  「穆教授還沒回來呀?」姬芳燕問著。

  「要是教授看見這次畫展這般轟動的景象,一定樂歪了——」陳慶光的用詞總是不當又不雅。

  「雪凝,到底穆教授說他究竟何時會回上海?」耿肅問著。

  「大概還要個一星期吧!」我也不敢碓定,因為距穆穎上次給我的電話也已有三天了。

  「號外啊——號外——」門外一陣喧嚷。

  「什麼天大的事?!我出去看看——」陳慶光往那人群處走去,沒一會兒,便見著他手上多份報紙,神色慌張地跑進來,「打起來了——真的打起來了——」

  「什麼打起來了?!」耿肅一把搶過他手上的報紙,神情激動地說:「今天淩晨日本在西安蘆溝橋向我方發動攻擊,蔣委員長已發佈全國動員令,咱們正式宣佈對日抗戰——」

  「抗戰?!」這突來的消息震撼了在場所有的人。

  「好哇!日本人給咱們的這口鳥氣,也該出出了!」

  「是呀——瞧咱們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唉——烽火連天,生靈塗炭哪——」

  各種的慷慨激昂,各種的恐懼驚慌一時間彌漫了整個會場——

  「這場仗會打多久呢?會不會打來上海??姬芳燕的臉色慘白。

  「怕什麼?咱們中國人可不是好欺負的——」陳慶光難得正經八百的模佯,「我去問問——戰場上需不需要我們這群學生——」

  「好——咱們一起去——」耿肅附和著,便隨即同陳慶光出了門。

  「耿肅——等等我——」姬芳燕呼喚地追了出去。

  好一群熱血青年,看得我感動不已。

  「聽說穆教授這次是去東北,那是日本人的勢力範圍——」

  「希望能看見他平安歸來,要不然等日軍殺紅了眼,就更危險啦——」

  穆穎?!我被他們的話嚇得兩腿無力,一顆心跳得更烈、更急,穆穎哪,穆穎——快給我個消息啊!

  這天起,每聲電話都教我坐立難安,神經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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