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梵朵 > 誰說我們不相愛 >


  我沒有直接回答的疑惑,反倒拿出了這件深藍色的毛衣擺在桌上,「我的勝算就全交到你手上!」我說。「你?!」淺晴姊張著她那對杏眼,提著問號。

  「你替我把這件毛衣送去給冉從皓,好不好?」我再從皮包抽出一張地址,遞給她。淺晴姊的反應比阿姨還要誇張,不但瞪大眼睛盯了我半晌,還半天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你不願意?」我試探著她。

  「不、不……」不知怎地,淺晴姊的表情有些怪異「我只是沒料到你竟然還、還……」「還對他念念不忘,是吧!」乾脆我替她說了。

  「小槿,依你現在的條件,追你的人不算少吧!」真奇怪,淺晴姊的思考模式和阿姨的幾乎一樣。「嗯!是不少。那又怎樣?」我聳聳肩。

  「那你又何必單戀一枝花。哦不,是一枝草。」

  「淺晴姊,這你可把我給問倒了,不過,這答案——你留著回加拿大時,再去問冉從皓吧!」我向來對這位良師益友交付信任與感情,而這次,我連對冉從皓的心,也托給她帶去。這件深藍色的毛衣,每一針每一線我都加進了三個字——「我愛你」的聲音低吟。雖然他聽不見,但,只要他把我的愛穿在身上,在千里之遙的我。亦能感受到他的溫暖的味道。而我,把自己縮成毛衣左胸上的一朵玫瑰花,安安靜靜地貼在他的胸膛,數著他感動的心中跳,一下、二下……直到天荒,直到地老……

  三個月後的一天,他終於回來了。

  而我陰錯陽差地和同學在澎湖度假,要不是阿姨的一通電話,我可能又失去他了。趕著飛機,我迫不及待地回到陽明山上的家——「丫頭?!你不是要大後天才回來嗎」」老爸西裝筆挺正打算出門去。

  「他呢?他回來了是不是?」

  「他!?哦!你是說從皓啊?」老爸最愛逗我,明明知道,欲又愛裝模樣做樣。「哎呀。不跟你說了,我直接去找他。」說罷,我便急忙地轉身,欲行出門外。

  「喂,他不在家啦!我才正要參加冉家企業的客戶為他這位總經理辦的接風宴呢!」「接風宴!?」我霎時停下腳步。

  「沒錯!」阿姨自門外朝我走來,還笑提詭神秘,「慕槿,我幫你,也只能幫到這裡了!」「什麼事情啊?」老爸被阿姨的話及我的疑惑表情給弄糊塗了。

  搪塞掉老爸,阿姨便催著我上二樓房間換衣。

  「那種商業應酬的場合。我去合適嗎?」望著衣廚裡一排排的衣服,我不禁發愣起來。「你不是想再見冉從皓嗎?」

  「我等宴會結束後,再見他也行啊!」

  「你不是要給他個驚喜嗎?我可是替你打點好一切了。」阿姨翻了翻我那件衣。「阿姨,你是要我……」我這時才恍然她的用意。

  「要你穿上最漂亮的一件禮服,並且準備一首你最拿手的鋼琴曲,宣叔叔希望宴會中的高潮是因你而起。」「哇塞!那我不就比電影明星更搶眼了。哎呀!這麼短的時間我、我、我要怎麼辦嘛!」我的緊張。不是因為將在大場面中演奏,而是在我的面前,我如何百分之百地展示我。「放心宴會還有一個半鐘頭。」阿姨竟然還訕笑我,仿佛這是她難得一次的報仇。

  整理好情緒,我依然俐落地替醜小鴨的自己換上了天鵝的外衣。

  這套禮服,是一年前我為了自己「苦修有成」而衝動買下的衣服。想不到,在廚子裡冰凍了一年後,終於有機會可以展現它的萬種風情了。這款純白高腰的連身禮服,剪裁是采大方簡單,欲又別出心裁的設計。除了腰前有一朵蕾絲纖成的玫瑰花之外,更在花下開出了一朵輕紗垂落的薄簾,使我在蓮步輕移中,有著風動飄逸的婉約。腕上的袖口,是用銀線綴飾成的大花袖,讓我總幻想著在花香柔和的搖曳中,在阿姨和叔叔的張口瞠目中,坐進車裡,再直上有皓叔叔的那場盛宴。

  「小槿,你這樣的打份跟你姑姑還有三分像哪!」宣叔叔的稱讚,對我而言,像是顆定心丸。「可是,別忘了你了是夏慕槿,不是夏季珊。」阿姨又重複這句我最不愛聽的話。但,我還來不及咀嚼阿姨的用心便讓站在場中英氣俊的他,佔領了全部的思緒。他瘦了,卻更神采奕奕。

  那眉宇之間,盡是蘊含攝人的成熟與自信。他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插在褲袋裡,在一系列名牌的灰色筆挺裡,他似笑非的神情流露著他那不經意的落拓不羈。突然間,我的心跳沒了聲音,只有手腳的冰冷,提醒的冰冷,提醒著我,此刻的他仿佛離我有一個世紀的長久。久到他的容貌令我畏縮不前,久到他的笑容竟讓我退卻了。

  「小槿,你的琴譜我先替你拿到鋼琴上。」宣叔叔似乎迫不及待地要把我推進這片熱鬧裡。「我、我……」我突然有逃回家的念頭。

  但,箭已上了弦,而我不是早就無後路可退?!

  「讓我們鼓掌歡迎,心臟權威夏季剛先生的千金,來為她的從皓叔叔彈奏一曲。」麥克風裡宣判了我的去路。我腰一挺,再深吸一口氣,以這一年多我攪鏡練習過千回的含蓄笑容,緩緩地,悠雅地走人了四周讚歎的眼眸。我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一刻他的回應,是驚喜?是失望?都已弘補不了這一年來,他刻意拉開的距離。德布西第一號華麗曲正在我的手指間浪漫流激光照排系統,而我的表情早已換上另一種不搭軋的外衣,我古典的彈奏表達不了這一年多來,我日夜蘊集的波濤洶湧的思念。是的,我想他。不只是朝朝暮暮。

  而他呢?突然間,皓叔叔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眼光,就這麼迎面前而來敲痛了我的心房。我指下的琴音愈來愈悲傷……

  別問我夏慕槿的愛何時開始,因為沒有你。一切都成空。在放縱感情過後,我在全場熱烈的掌聲中,用眼光向我的皓叔叔表白了所有。他用眾人盛讚我的笑容回答我,有喜悅,有親切、卻沒有一絲我要的感動。「小槿,你今晚真美!」

  「小槿,你的歌聲與琴真是超水準備!」

  「小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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