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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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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一讓好不好,礙手礙腳的。」年長的女傭人邊拖地邊不滿的咕噥著。 聞言,原本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華思思縮了縮被拖把揮到而濕了的腳踝,默默站起身往房間走去。 「整天結著一張苦瓜臉,是要把少爺帶衰嗎?果然有那種爸爸的話,女兒也好不到哪兒去,還妄想要人伺候?我呸!」女傭人的抱怨聲宛如用了大聲公似的,連華思思已經進到房內,都還聽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彭嬸是故意罵給她聽的。 華思思頹然的在梳粧檯前坐了下來,看著鏡中那個臉色蒼白、雙眼空洞無神的自己,扯出了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受人辱駡、嘲諷、揶揄、仇視,不管怎樣的難堪,都是她應得的,她沒資格反抗,更沒資格難過,只有默默承受的分。 父債女償,父親造的孽她這輩子應該是還不完了。 但是,她畢竟是個人,她的心也是肉做的,怎麼可能毫不受傷的接受這一切? 於是原本神采奕奕的她越來越消沉,豐腴紅潤的臉頰越來越蒼白削瘦,胸口鎮日壓著沉甸甸的抑鬱大石,讓她看起來越來越像顆苦瓜,就像彭嬸說的那樣。 華思思自嘲的牽牽唇畔,長長歎了口氣,而後伸手打開了梳粧檯下方的抽屜,取出放在裡頭的小木盒,輕輕的打開,拿起躺在盒內的小東西,珍貴的放在掌心凝視。 那是個略顯老舊的衣扣,原本光亮的扣面因為摩擦而多了幾道刻痕,扣子中央鑲著小小的校徽,這其實再普通也不過了,可卻是她珍藏多年的寶物。 每當她情緒低落,心頭被烏雲籠罩,抑制不住傷心難過時,只要握住這顆鈕扣,心就會瞬間平靜下來,感受到一絲絲幸福的滿足,然後又有勇氣面對未來的磨難。 這鈕扣是她熬過這一年多來遭遇到巨變與挫折時,最重要的精神支柱,雖然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但對她來說,卻是全世界任何物品都無法比擬的珍寶。 只不過,這鈕扣原先的主人,應該早就忘記這東西了吧。 「少爺,您回來啦?」 聽彭嬸熱切的招呼聲自房外傳了進來,華思思神色一慌,急忙將鈕扣放回木盒,然後動作迅速的將盒子收回抽屜內。 就在她的身子才坐定,腳步聲已經在門口停止,房門隨即被打開,華思思便低垂下頭,強迫自己不要望向那張老是帶著仇恨與輕蔑的英俊臉龐,試著讓自己淡然處之。 奚懷谷走進房內,看著坐在梳粧檯前,垂下長髮、瞥開視線的纖瘦身影,情緒有點激動。 沒錯,四年前的她還是一襲如黑瀑般的長直發,看到他時總會回避他的目光,而不像在後來的一次爭吵時將頭髮剪去,眸中開始帶著冷漠。 「咳咳。」奚懷穀乾咳幾聲,不確定自己想怎麼做,只知道他不想再回到彼此冰冷以待的那種關係。「我回來了。」 沒想到,面對四年前的她,他竟然覺得恍如隔世,有點緊張,像個青澀的毛頭小子似的。 華思思略微詫異的抬起目光。他從未向她報告過自己的行蹤,外出或回家也從不會跟她打招呼,怎麼今天突然改變了? 難道他想到另一種折磨她的方式了? 抿抿唇,她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依然淡漠的垂下頭,等候他的嘲諷跟羞辱。 看到她的反應,奚懷穀的心一陣刺痛。是啊,他怎麼能預期自己得到一個歡迎的笑容? 還記得當她成為他情婦的頭一年,他待她有多惡劣,尤其是當他粗暴的強要了她之後,她的笑容就完全隱去,不再輕易表露情緒了。 他還記得當他自她體內退出,嫌惡的嘲諷她的身體不值得拿來抵她父親的債時,她哭得有多傷心。 想到那時的「言不由衷」,奚懷穀突然有點恨起自己來了。 但那還不是最糟的一次,最糟的是……一想到那令人椎心刺骨的痛楚,奚懷穀就無法再回想下去。 正是那一連串的悲劇,讓她由戰戰兢兢變為淡漠死寂,然後開始如他仇視她一般的仇視起他。 「準備一下,我在外面等你。」他嘎聲道。 「是。」她輕聲回答。不問去哪裡,也不問原由,只是像個機器人一樣照指令做事。 深深看了她半晌,奚懷穀輕歎了聲,轉身走出房外。 他剛剛是在歎息嗎? 華思思的視線在他轉過身後便不由自主的移向他,追隨著他挺拔的背影,因為只有在他察覺不到的狀況下,她才能放縱自己洩漏內心深處的情感。 從小時候第一次看到跟著奚伯伯到家裡作客的他時,她就莫名的想要親近,尤其是看見他穿著制服時的俊挺模樣後,更在她心頭烙下了深刻的印象。 聽父親說,他是個出類拔萃、才藝雙全的資優生,不僅功課好,還是優秀的運動健將,讓她從此視他為憧憬的對象,愛苗偷偷滋長,每次得知兩家隔日又有活動,可以見到他時,當天晚上她總是開心得失眠,興奮的期待黎明到來。 只不過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直到多年後,他又出現在她面前,他終於將視線放在她身上,卻是帶著深惡痛絕的恨意。 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夢已然破碎,從此只能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中,他們之間,再也不可能了。 1314號列車,帶時光倒轉,開往幸福,一生一世。 那清脆響亮的嗓音突然竄入他的腦海,他突然明白原來那並不是一場夢,而是確確實實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那輛列車、那個驗票女孩,都是帶領他回到四年前的關鍵吧。 但為什麼是四年前的此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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