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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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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影下意識地伸出左手,竟不敢貼上她的臉,隔著一指距離,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滑。 曾經的相知相許,現在反倒是成了最大的諷刺。 相見真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這次第,又怎是愁字了得…… 兩個人相對而立,極近的距離卻是咫尺天涯,隔在中間看不見的仇恨之牆,硬生生地隔斷了所有的柔情。 「我無法說抱歉。」他閉上眼,不敢對著她那雙清澄的眸子。那裡面過於熟悉的恨意,是他在鏡子中見到的自己。 就此毀了一生一世…… 「為什麼?」她的聲音漸漸細微,只要一個答案而已啊。爹和季家的關係不是不錯嗎?為何會發生了這樣的事? 「只是一個錯誤而已,我不過是一個雙手染滿血腥的殺手啊。」 無影專注地看著她,薄唇微微動了一下,垂在身旁的手赫然握緊成拳頭,終是說不出真話。 如何告訴她,醜陋的真相? 他一個人已經在阿修羅地獄多年,無望地等待著將來,何苦……再把她也拖了進來。 「為了錢?」她的唇微微激活,問出連自己也不敢置信的話。過於荒謬呵,誰會相信她有朝一日也需問出這樣愚蠢的問題。 幾年的時間,可以完全地改造一個人嗎?眼前這個陌生的冷情男子,只是無影,不是當年的季棠,更不再是她喜愛的棠哥哥。 「是。」無影的回答過於爽快,反而引人疑惑。 真的會嗎? 問問自己的心,它給出來的答案卻是否定。上官飛煙昏然的神志已經難以正確地判斷。 眼前的男人,是殺了爹的人啊。 她應該報仇呀,如何能讓他安然無恙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再離去?飛煙心念一轉,已經握住無影身上的劍柄將劍抽了出來,讓銀亮的劍尖對著他的胸口。 身為習武之人,無影不應該讓她輕易地拿走自己隨身的武器的。但反常地,他卻是沉默地站在那裡,任上官飛煙把劍尖對著自己。 劍很沉,上官飛煙漸漸不能支撐它的重量。只要再出一些力,就可以輕易地把劍送入他的體內。 事實上,她已經做到了。深色的痕跡漸漸從他胸前的黑衣上擴開,上官飛煙幾乎可以聞到血腥的味道。 好痛好痛,為什麼是她自己的心痛得擰絞起來。只要……只要再一寸的距離,就可以致他於死命,再也看不到他平靜而可惡的雙眸,再也不會對她說話。 眸光相接間,飛煙卻沒有看到絲毫的恐懼,她忽然被那雙冰冷的眸子中所展現的溫柔所悸動,手中的劍是愈加沉重了。 該死的,無影是賭她真的下不了手嗎?上官飛煙的手微微顫抖,連帶地看到他胸前的血跡愈加蔓延,觸目驚心。 可是,他卻是一動不動,只用那雙漆眸定定地注視著她。飛煙的心已經在動搖,但如果她現在下不了手,將來又有何面目見自己的爹? 與此同時,一句話又在她的腦中浮現,生無歡,死有何懼!她現在是什麼希望也沒有了吧,還有什麼活下去的興趣。 凝視著他的眸,上官飛煙的粉唇忽然勾起一抹淒絕的笑容,在無影看呆的同時寒芒四射的劍身已經轉向,目標是——她自己。 「不。」無影恐懼地低喊,毫不遲疑地伸手阻擋。 時間就在這一刻靜默了,上官飛煙甚至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一直到她看見了一滴一滴的血,從無影握住劍身的指間滲了出來。 想尖叫,上官飛煙卻只能愕然看著發生的一切,喉中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顫抖著的玉手松了劍身,讓它「當」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心狂跳得無法自恃,連呼吸也急促得不停,驚惶的眸子看著他定定的黑眸,卻是看不清看不透。為什麼以前,她會認為自己是惟一瞭解他的人呢? 「小姐,你受傷了。」看見地面上和旁邊草木上零落的血跡,芙兒和蓉兒急忙沖了過來,警戒的目光瞪視著無影,卻駭人發現受傷的人不是小姐,而是…… 怎麼回事? 「我沒事。」上官飛煙仍是怔然站在那裡,還沒有從剛才的打擊中回復過來。 是血嗎?不是她的血,她究竟是傷害到無影了,可一顆芳心中卻找不到絲毫的喜悅,反而是惶惶然的不安。 他不會有事吧?氣氛僵凝得可怕,連芙兒和蓉兒也只能呆立在那裡,看無影手上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花泥中,染紅了繁花綠葉。 半晌,上官飛煙蒼白的臉色仍未恢復過來,卻對旁邊的蓉兒低語了一句,蓉兒猶豫地看了無影一下才迅速跑開。 原是以為她去叫人來的,結果卻不是。無影沒有餘暇關注自己手上傷口,所有的注意力卻放在飛煙咬得死緊的粉唇上。 想要她不再傷害自己,所有的過錯由他一人承擔就好。但話語卻哽在喉中說不出來。事到如今,已無回天之力。 蓉兒很快地回來了,並把手裡的銅盒交到飛煙手上,看見小姐鎮定的神色似乎什麼也不重要,但蓉兒卻從她微微顫抖的玉手瞧見端倪,驀地捂住嘴哽咽,躲到了芙兒身旁。 「這是你的東西,早該還你了。」上官飛煙打開銅盒,拿出了那個木娃娃,曾經是她掌中的心愛之物。 她曾經向自己提過這件事,只是當時的神態是巧笑嫣然,與現在的怨恨重重完全相反。畢竟是人的本性,傷得越重越有可能反擊。 無影沒有說話,只是淡漠地看著他,無人知曉他的思緒。只是,當上官飛煙把自己珍愛的木娃娃當著眾人的面折成兩半的時候,黑眸中卻閃過黯然的神情,快得令人無法發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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