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丁巧嫻 > 慣愛難逃 | 上頁 下頁
三十九


  那不斷不斷落下的淚珠已經積蓄了七年之久,像跋涉體內綿延的古道,好不容易才攀到了眼睛的出口,無法遏止的全數傾泄。

  「都過去了,宓兒!」江笙任由她的淚水泛流,漬濕他的淡色襯衫,只是不斷喃喃安慰和保證。

  地球仿佛已經停止轉動的漫長,李宓才由放聲大哭變成哽咽的抽搐,然後安靜的趴在江笙寬闊的胸前。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願意破壞這一刻無言交心的寧靜,更沒有人願意點破殘碎的過去和不可見的未來,這一刻,他們只要相擁。

  直到天際劈下一道閃電,雨勢驟急,他們才緩緩鬆開彼此,然而江笙那雙大手依然握住她的不放。

  細雨變成豆大的雨滴,打濕了兩人的肩頭,李宓仰起頭凝視那張分不清悲喜的臉孔,「黃絲帶……」

  摩托車上的黃絲帶在空中飛揚,江笙手腕上也綁著黃絲帶,那表示……他想起過去的回憶?

  「阿咪把你的匣子拿給我了。」江笙試著不讓眼中泛出淚光,舉起手腕,「這條絲帶你保存了這麼多年,為什麼一直不讓我知道?」

  李宓輕撫他腕上的黃絲帶,淡然一笑,沒有任何責難,「就像你回到臺灣,不也忘了有我這麼一個人?」

  扯平了,她不告而別、他的忘懷故人,再經過這麼些的波折,命運之神十分公平的給了彼此一些小懲罰。

  「你應該要讓我知道的。」江笙心痛的緊握她纖細的手臂,「要是我知道你母親走了,說什麼我也會留在臺灣陪你,我——」

  李宓的纖指輕輕按住了他的雙唇,對著他緩緩搖首,「你留下來,遲早都會恨我的。」

  恨?江笙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恨我阻礙了你的前途、恨我變成你的牽絆、恨我讓你不能完成你的夢想,到最後——」李宓垂下眼睫,「最恨我的人會是我自己。」

  「李宓——」

  「你不需要心存任何的愧疚。」李宓打斷他的話,一雙明眸定定的看著他,「我就是不希望成為你的負擔,就是這麼簡單,七年前的李宓如此,七年後的李宓也一樣沒有改變。」

  「你不成為我的負擔,那才是我真正的負擔。」江笙對她吼了出來,讓她為之一怔。

  努力平息自己心中漲高的怒氣,江笙輕輕捧住她那張怔忡的小臉,「就這麼一次,行不行?」

  「什麼——李宓在他凝然的眼神下微微顫抖。

  「把你自己交給我。」江笙一字一字緩慢的告訴她,「在上帝的見證下,把你自己毫不猶豫的許諾給我,告訴上帝,你不再是獨自一人,不再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磨難……把你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給我。」

  「你……」李宓咬住下唇,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不要求你現在給我答覆。」江笙對她露出一抹教人神馳魂蕩的笑容,「反正你明天的婚禮已經取消了,你還有很多的二十四小時。」

  婚禮取消了?李宓吃驚的瞪大眼,「你是說——」

  一陣引擎聲響打斷了她要說的話,緊跟著一堆黑七幫手下簇擁著元井水澈迎面而來,元井水澈的神情雖一派漠然,然而眼底那絲黯淡已經替她說明了原委。

  說真格的,要元井水澈不難過懊惱,絕對是騙人的說辭,只是堂堂一幫之主的身份,他不願賭服輸,甚至擺出一副喪家犬的失戀模樣,在他是萬萬做不來的。

  大哥級的老大,就必須要有老大的風範,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

  元井水澈在李宓面前停下,那雙褐眸隱藏著諸多情緒,「我是來告訴你——縱使明天的婚禮取消了,黑七幫的上上下下依然願意接受你的調度。」

  「元井水澈……」李宓微微愕然。

  「這是我和江笙的賭注。」元井水澈勉強朝她露出笑容,對兩人揮了揮手就逕自旋身離開。

  元井水澈?她到現在仍叫他元井水澈。元井水澈的笑容帶著苦澀。她沒愛過他,由這點就可以證明他不是她的真命天子,從來不是。

  唉!還留戀什麼呢?一切隨風隨雨任它瀟灑飄去吧!

  黑七幫仍然任她調度?李宓緊抿著嘴角,望著元井水澈轉身的高大背影,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

  身旁的江笙忽然提了提她的手,對她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那是他的一片心意,你就——」

  「宓姐!」遠處傳來的尖吼打斷了他的話。

  「大塊頭?!」李宓驚異的瞪大眼睛,眾人的視線也不約而同的落在飛車而來的大塊頭身上。

  重型摩托車在李宓身前停下,她才發覺大塊頭雙眼紅腫,像是好好的痛哭過一場似的。

  「什麼事?發生什麼事了?」李宓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阿咪……」大塊頭哽咽得有口難言。

  「阿咪?!」李宓急道,「阿咪怎麼了?」

  「阿咪……」大塊頭掉下了眼淚,「阿咪她死了。」

  死了?!李宓眼前閃過一片黑,幸而一旁的李宓一把攬緊了她,才得以沒墜倒地面。

  「到底是怎麼回事?」元井水澈和江笙同時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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