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曉園偷歡 >


  住客們決定為匡雲西辦一場歡迎會;他們把家裡最好的東西搬出來,邀他一起共享。

  匡雲西快樂地從東家吃到西家,再由南家吃到北家;他樂得暈陶陶、喝得醉醺醺,幾乎忘了自己姓啥名誰,如果沒有秦冰在一旁伺候著,他絕對會忘。

  「三爺,你喝夠了沒?」大雜院裡的人或許沒見過正牌天雷幫少主,由得他暫騙一時,但此處畢竟在天雷幫的勢力範圍內,他搞得這麼囂張,萬一身份暴露,該如何是好?

  「小冰兒,難得大家這麼高興,你就別來掃興嘛!」匡雲西已經醉得話都說不清了。

  秦冰氣得踩他一腳。「三爺,你該不會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了吧?」

  「什麼目的?」匡雲西遲鈍的轉著眼珠子。

  「啊!」一名住客大喊。「是指迎娶印家小姑娘嗎?」

  「對喔!」安伯過來湊熱鬧。「姑爺,你預計何時雇花轎將小姐迎回去?」

  「隨時都可以啊!」這話一落,眾人歡呼,獨秦冰險些被口水給嗆死。

  「三爺!」一毛錢也沒有,他們要用什麼去雇花轎,又要將人迎到哪兒去?

  「不過,」匡雲西話鋒轉得快。「芙妹現下有毒傷在身,不宜太過操勞,否則毒性蔓延就糟了。所以我建議,等她身上的毒全解了,我再帶她回家。」

  「有這麼嚴重嗎?」安伯是希望兩個年輕人趕快定下名分,他也安心些。

  「中毒這種事本來就可大可小,只是芙妹毒素累積體內已有月餘,為防萬一,我才會特別小心,否則誰曉得治好後,會不會留下一些嘴歪、眼斜的後遺症?」

  果真如此,那可嚴重了。安伯急忙點頭。「那就照姑爺說的,等小姐身上的毒全解了,再行迎娶事宜。」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就不忙著準備婚禮,先專心為芙妹解毒。」見風轉舵的本事,匡雲西可精通了。

  秦冰雙腳一個打跌,險些嚇死。

  匡雲西對她使了個眼色:我沒那麼笨,你別擔心!

  秦冰只氣得火冒九重天。「三爺,你要我準備的金針與草藥,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可不可以過來看一下?」

  「去,今天是難得狂歡的日子,就該盡情歡樂,何必還念念不忘工作?」一名住客醉眼迷蒙地拉住匡雲西,不讓他走。

  「對啊,今天……」匡雲西才想點頭,秦冰一記利眼殺過去。

  「三爺,你自己也說了,為印小姐療毒一事迫在眉睫,每多耽擱一刻,對她的身體便多一分損傷。你忍心就為了多喝幾杯酒,讓她繼續受苦?」

  匡雲西硬生生咽口唾沫,很清楚當秦冰開始越過主僕防線,就表示她氣炸了,他最好乖乖聽話,去讓她訓一頓,否則就有好戲瞧了。

  不過想想也奇怪,他是主、她是僕,他幹什麼這麼怕她呢?遣走她不就得了。唉,他真是犯賤。

  「好吧,我跟你去看看便是。」哀怨地走在秦冰身後,他已有挨駡的心理準備。

  安伯看著他們相偕離去,心頭疑雲又起,才想舉步跟上——

  「別去,安伯。」一道細細的聲音阻止了他,是印秋芙。

  「小姐!」有時安伯真覺得他家小姐可怕,明明是個瞎子,感覺卻比誰都靈敏,周遭丁點兒變化都瞞不了她。「可是他們……小姐,你不覺得姑爺和秦姑娘間,似有些許曖昧?」他低聲說道。

  印秋芙心頭閃過一陣疼,卻未表現於臉上,只是僵硬地彎了下唇角。「那又如何?我和雲哥尚未成親,是沒資格管他的。」即使日後他們成了親,為人妻子者亦無權力苛責夫君的風流,她只能選擇忍耐,或者離去。

  「但……」安伯還想說些什麼,可印秋芙已轉身離去。

  若真有那一天,夫君向她要求再娶小妾,她會怎麼做?秀巧的拳頭在衣袖裡握得死緊,她不想忍耐,那麼就只能離去嘍?

  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專一、癡心,且多情的男子?她想著認識的人,府裡的下人們是不娶妾的,原因不在於他們不想,而上現實的——養不起兩個妻子。

  她記得雲哥的爹親,也就是她未來的公公,在府裡豢養歌姬、妻妾不下十名;她自己的爹則娶了三個妾;爹的生意夥伴楊伯伯還好,只娶二妻;剛到安知縣,她投宿的那家客棧老闆據聞有妻妾共八人。還有……

  數一數,不娶妾的男人還真是少,雲哥有可能是其中之一嗎?

  行進的步伐驀地一頓,她聽見涼風送來雲哥與秦冰的談話聲。

  他們在說些什麼呢?她無意識地往聲音來處走了兩步,乍然驚覺自己的行為後,急忙停頓。

  「我瘋了嗎?竟想偷聽別人說話!」她咬緊牙根,控制住自己不受誘惑。

  自失明後,她各項感覺變得異常靈敏,尤其夜深人靜躺在床上時,大雜院裡誰打個噴嚏、說了夢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甚至還可以借著空氣的流動與味道,準確查知來者的身份,以及自己身處的位置。

  起初,她很害怕,在黑暗的世界裡,任何東西都會因為看不見而變得陌生、慘遭扭曲、歪斜。

  她變得驚恐,總懷疑接近她的人不安好心,最後連吃睡都也不得安寧,幾乎崩潰。

  可是周圍的人一直沒有放棄她,連安伯都為了籌措她的醫藥費,拖著一把老骨頭推石磨、做豆腐、沿街叫賣去。

  她不能辜負他們的好意,只得努力站起。

  她幹得還不錯,利用這敏銳的感覺,她漸漸可以在大雜院裡活動自如,也能做些簡單的活兒,比如洗衣、曬衣、洗碗之類的。

  不過她還無法上街,因為街上的聲音、味道、氣流太雜,不容易分辨得清楚。

  但她才失明一個月啊!在這麼短的時間了,就有如此能耐,她該為自己感到驕傲了。

  挺起胸膛,她轉身回房。「我努力磨練自己的能力,可不是為了竊聽別人的秘密。」不管雲哥和秦冰在說些什麼,除非他們願意讓她知曉,否則她不願去探究。

  「我要相信雲哥。」她告訴自己,千萬別變成一隻歇斯底里的驚弓鳥。

  「王爺。」好不容易逮著匡雲西,秦冰一腔憤怒霎時爆發。「你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來找天雷幫要火藥的啊!」匡雲西拍拍她的肩。「你每天叮囑我三次,我哪忘得掉?」

  「那你還在這裡玩?」她吼。

  「我這叫利用關係,哪裡是玩了?」匡雲西好委屈。

  「大雜院裡的人有什麼關係可以讓你利用?」她氣炸了。「況且,你有沒有想過,你跟他們這麼親近,萬一被其中某人識破了你的身份,那該怎麼辦?」

  「偷偷摸摸地才更容易被懷疑吧!」他端正神色、一本正經。「還不如大大方方地與他們交朋友,反而不啟人疑竇。」

  「是嗎?」秦冰擺明瞭不相信他。

  「當然、當然。」他邊說,一步步後退。

  秦冰也假裝沒看到,低下頭,兀自呢喃。「其實有人請客,喝酒、吃飯,這麼好玩的事,不參一腳多可惜?」

  「對嘛!」話一出口,他急咬住舌頭,卻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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