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相公招進門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她不知道,但心裡很慌,七公主為了文若蘭犧牲這麼大,他能不被感動嗎?他會不會變心,最終轉投七公主的懷抱?

  她突然恐懼了。她向來膽子大、也不敏感,很少會感到害怕。

  但此時此刻,她真的怕自己終將失去文若蘭。

  這個念頭一浮現心頭,她便知道,自己原先打算救出他便翩然遠去,不再糾纏于這段註定有緣無分的感情,這計劃已盡成空。

  她離不開他了,光是聽到有女人為他自殺,她就嫉妒,想到他可能另娶別人,她幾欲發狂,這樣的她根本已失理智,只有濃烈的情在心頭奔騰咆哮——

  文若蘭是她的,她的……

  她越來越急躁,在皇宮裡像只無頭蒼蠅般四處亂飛著尋找文若蘭的身影。

  他在哪裡?他到底被安置在哪座宮殿中?她不想驚動任何人,可是……再找不到他,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捉人逼問文若蘭的下落。

  即便這麼做會將皇宮鬧得雞犬不寧,同時讓自己陷於險地,可她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文若蘭、文若蘭、文若蘭……她的心喊著他的名字。

  原以為相思只是有點甜、有些酸,或者摻了苦和澀,但不管怎麼說,再濃烈的相思都不致令人瘋狂。

  可如今……她有點控制不住,原來自己大錯特錯,相思到了極點,那是完全沒有理智的,她只剩一個念頭——她要見文若蘭,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她都要見到他!

  隨著時刻流逝,她在皇宮裡團團轉著,不停怒駡皇帝沒事又多修那麼多座宮殿幹什麼,他一個人住得完嗎?根本是浪費民脂民膏!

  不過也幸好那些守衛、禁軍個個無能,否則像她這樣亂闖亂撞,還不被團團包圍,當成刺客?要嘛被捉起來丟進天牢,要嘛被射成箭豬一隻,從此與文若蘭天人永隔。

  她花了大概一個半時辰,終於在一處叫「文華殿」的地方找到了文若蘭,還有那高貴嬌媚、面若芙蓉、眼似秋水的金枝玉葉——七公主。

  武梅渲沿著牆角陰影,順利躲過一干護衛、宮女、太監而進入殿中,隱身在文若蘭病榻旁的屏風後。

  一見到那正向文若蘭傾訴衷情的女子,她便認出她亦曾前往天牢探視他。

  可她不是橫劍自刎了嗎?怎麼精神體力看起來這樣好,臉色還比文若蘭紅潤三分。

  武梅渲仔細看了她好久,若非她脖子上包了一圈白布,她絕對不相信這位七公主曾經為了文若蘭自殺過。

  「為什麼?為什麼?」聽聽,七公主的聲音多尖銳、中氣十足啊!「本宮為你做了這麼多事,難道你一點都不感動嗎?還是本宮哪裡不好?你說,本宮改好不好?不要拒絕本宮,不要……」

  「公主殿下。」文若蘭苦笑。「並非小臣不識抬舉,實在是……殿下以為這次是誰要殺小臣?」

  「除了白雲那個老牛鼻子,還會有誰?你若擔心尚主後,他又捉你痛腳,企圖害你性命,本宮跟你保證,只要給本宮三個月的時間,本宮要他直接羽化,從此不在人間出現。」七公主冷笑。在權謀詭詐的深宮內苑裡,想要生活得好,沒幾分心機怎成?

  尤其七公主還深受皇上寵愛,否則這回她「自盡」,皇上的反應怎會這麼大?雖然犧牲了幾十個宮女、太監,但能救回文若蘭,死再多人也值得。

  就某方面來說,七公主的狠辣並不比皇上差,而在心機上,或許更勝一籌。

  但文若蘭經歷一連串變故後,最怕的就是這種性子的人,又怎會被七公主感動呢?相反的,他更覺得她有些可怕。

  還是武梅渲好,率直、大度、敢愛敢恨,她的心思不用猜,因為她會直接說出口。這樣的人相處起來不是更愉快、更舒服嗎?

  唉,好想她,不知道她現在——嗯?他突然動了動鼻子,半晌,一抹意義不明的微笑緩緩浮上唇角。

  這笑容就如盛開的罌粟,豔麗多彩、香氣迷人,卻具有惑人心神之力。

  不只七公主看得一呆,就連躲在屏風後的武梅渲都瞧得瞬間屏息。

  這傢伙根本是個妖孽,世上哪有男人能笑得這樣傾國傾城的?

  偏偏他的笑就是具有無窮威力,難怪他的魅力能通殺京城裡所有女人。

  武梅渲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若讓這傢伙入了江湖,會不會引起各門派、諸女俠間的連番爭鬥呢?

  這個可能不是沒有,而是非常地大。

  她心裡湧上一陣濃烈的酸意。真應該告訴他,想笑?可以,私底下笑給她看就好,若有外人在,絕不許他露出半抹笑,省得再添桃花債。

  七公主一臉癡迷看著他。「文郎,本宮——」

  「殿下,你錯了。」文若蘭開口截斷她。「真正要殺小臣的並非國師,而是皇上。皇上要滅文家滿門,才會順著國師的挑撥,將小臣下獄,如今小臣家中,只怕亦不安寧。試問,在此情形下,皇上怎可能將殿下許配小臣?」

  「不可能,父王怎麼會——」話到一半,七公主頓住了,因為她也聽說了皇上派禁軍包圍文府,名為保護,實則是軟禁之事。

  但文家世代忠良,為國盡心盡力,皇上怎麼會想滅文家滿門,這沒道理啊!

  除非……七公主定定地看了文若蘭一會兒。國師參他,是以與賊勾結,圖謀不軌,有不臣之心為罪名,奏請皇上將他下獄。

  在此之前,她一直認為國師以此莫須有罪名參文若蘭,是在報復禮部尚書文知堂對他的彈劾,但如果事情並非如此,而是……

  不!她看著文若蘭的眼,那清澈如山澗泉水般的眸底沒有一絲污垢,這是她在後宮永遠看不到的。

  所以她才會這麼喜歡文若蘭,不只因為他容貌俊美、笑容迷人,還有他寬廣如海、坦然正直的性格。

  他是她短短十餘年人生中唯一一道清流,乾淨得讓她一見傾心,從此不願放手。

  她不相信文若蘭,或者說文家會叛變,那麼皇上為何會聽從國師建言,那麼草率地將他下獄?

  文若蘭說真正要殺他的不是國師,是皇上,為什麼?他並不是什麼可以左右朝政的高官啊!他就算想叛變——慢著,他也許沒有那個能力,那文知堂呢?

  七公主背脊竄過一道寒意。文家世代為官,最高曾官拜宰相,門生故舊遍及天下,他們此時也許甘心為人臣,但若有一天,哪個文家子孫起了自立的心思,到時候顛覆朝綱也不是不可能。

  發現危機,就要將其立刻扼殺,這是父王的名言,所以……真的是皇上要滅文家,而國師不過是個藉口,一把被借來殺人的刀。

  七公主原本愛慕的眼神漸漸陰沉了,突然不知道自己這樣拚了命救他到底對不對?

  萬一文家起了什麼心思,她就是國家的罪人了。

  文若蘭看著她的改變,心裡覺得好笑。皇室中人總是這樣,將每個人都往壞處想,以權謀與人交往,而吝於付出一片真心。

  其實不管是他、或他父親,都只有忠君一念,壓根兒就沒想過叛國自立,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不過是皇室中人幻想出來的,他們卻逐漸將它當成了事實,於是,文家父子,忠貞見疑。

  「殿下,我和父親都已決定辭官,待到我返家,我倆父子會離開京城、隱居山林,並留下遺訓,後代子子孫孫永遠不得涉足官場。」他這是在表明心跡,自己絕無不臣之心,希望七公主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能想辦法安排他出宮,否則他即便保住了性命,也將失去自由,從此如蒼鷹折翼,再無力飛掠高空,瀟灑自在。

  「你們要離開京城?!」七公主一顆芳心像被綁了條繩索,繩子的兩端各有拉扯,一邊是自己心愛的男人……她看著文若蘭那張清俊的面龐,論英俊,京裡比他好看的男人多得是,可有這種清澈氣質的,卻只有他一人。

  她是真的喜歡他,否則怎會為了救他,持劍割自己脖子?雖然只是做個樣子,但在她十幾年備受寵愛的日子裡,這種疼痛仍是劇烈而驚人的。

  可如果留下他……天下是他們封家的天下,她絕不希望它有一天改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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