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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所以嘍,公子何苦日日沉湎於過去?不如放眼未來,這天下間的美食何其多,並不只烤魚一項。」

  「天底下美食再多,能入我眼的卻屈指可數。」這倒是事實,憑藉嚴家的財勢,可以說除了星星月亮太陽無法摘下來外,又有什麼東西是他得不到的。珍饈佳餚他吃得多了,最終記得的卻只有一尾烤魚。

  「如果我保證可以讓公子嘗到前所未有的滋味呢?」她眼底閃出奸商光芒。本來是沒打算坑他銀兩啦!奈何小朝催債催得緊,她也只能將腦筋動到嚴公子頭上了。

  「前所未有的滋味?」這天底下還有什麼東西是他沒嘗過的嗎?他一輩子都在尋找新鮮,如今有這機會,焉肯放過?「你做得到的話,一件折抵千兩紋銀。」

  「一言為定。」幸虧他同意了,否則她怕又要將自己再賣一次。

  「什麼時候開始?」

  她低頭盤算了下。「再等三天。」

  三天夠他悶死進墳墓裡滾一圈,再爬出來了。

  「明天開始。」他說了算。

  「恐怕不行。」她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到他面前。

  「買身契?你把自己給賣了?」

  「似乎是的。」

  「一百兩,好低的價。」

  「三天一百兩,很高了。」

  他一雙鞋都不只這個價。

  「一百兩就一百兩,你這張賣身契我買下來了。」他隨手掏出一張百兩銀票給她。「你去把自己贖回來吧!」

  「這恐怕有點困難。」她指著賣身契下的落款讓他瞧清楚。「賣我的是衙門。」

  他這才注意到知府大人的印監。「衙門買你做什麼?」

  「他們需要一名反應快速、膽子夠大、死了也不會造成太大震撼的年輕姑娘當餌,去釣一個採花賊。」

  「所以找上你?」他搖頭。「這個知府大人一定沒睡醒。」

  「公子認為我不符合上述條件?」

  「不,你完全符合。」

  「既然如此,為何說知府大人沒睡醒?」

  「我問你,採花賊若盯上你,你要如何向埋伏的官差示警?像這樣掏出文房四寶,慢慢地磨墨寫字,再用飛鴿傳書,請官差過來逮人?」他的嘴一定抹了砒霜,好毒。

  「有關這點,山人自有妙計。」她卻不在意,兀自笑得開懷。

  他的好奇心不覺被勾起。「妙計嗎?這倒有趣。」

  「公子有興趣玩玩嗎?」

  「同那些官差一起埋伏,靜待好戲上場?」他對看戲和演戲都有興趣,但可惜,他厭惡等待。

  「埋伏有什麼好玩的?當然要實際參與才有趣。」

  明知她在拐人,他還是心甘情願入了彀。畢竟,哪個人在漫長一生中有機會被拿來當成釣採花賊的餌?

  這麼新鮮的事不幹,他就不是嚴公子了。

  嚴公子這一生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扒光衣服,強壓在床上。

  而且,壓倒他的男人長得比一頭豬還難看。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呢?

  他緩緩回想,應該從三天前開始說起……

  近三個月前,京城出現一名採花大盜,每三、五天便犯一次案,還專挑人家夫妻一同外出的時候下手,綁住一個,叫另外一個親眼瞧著惡棍幹壞事。

  這樣的罪行簡直令人髮指。

  但這惡徒來無影、去無蹤,衙差數次男扮女裝試圖引誘採花賊注意、下手,卻屢屢失敗。

  不得已,知府大人將腦筋動到一般百姓身上去了。

  正巧,戴禍水為了賺錢,趁著嚴公子外出談生意時上街頭賣藝,偶爾還到怡情坊彈琴。沒辦法,小朝催債催得緊,恰巧嚴公子最近也忙,沒人管她,她還不加緊腳步賺錢?

  那一天,偶然被知府大人瞧見她表演雜耍,發覺她模樣清麗、膽量也足,雖然口不能言是有些缺憾,但瑕不掩瑜。

  雙方幾經討價還價,議定由府衙出資一百兩銀子,聘請戴禍水扮成一名外地來的落難小娘子。

  本來,知府大人還要再找個人扮戴禍水的相公,讓他們更符合採花賊下手的條件。

  卻巧了,戴禍水拉來嚴公子湊熱鬧,兩人在一番易容後,變成家鄉鬧乾旱、上京依親的落難小夫妻。

  由於不知親人確切的住址,所以兩夫妻成天在街上轉,逢人便問有沒有誰知道做面具的李老先生?

  第一天,他們走得兩條腿險些斷了,一無所獲。

  第二天,傾盆大雨打得人肌膚生疼,他們平白得了一天假。

  最後一天,嚴公子和戴禍水才出門,一名小乞丐撞過來,他立刻按緊懷裡的錢袋。這種偷錢方法他見得多了,才不會上當。

  只是他作夢也想不到,歹徒覬覦的不是他的錢、也不是貌美如花的戴禍水,而是他,嚴公子。

  他被小乞丐莫名其妙撞了一下,腰間頓麻,像是中了什麼麻藥。

  緊接著,他全身的力氣被抽光。

  但他的意識卻是清醒的,他看見一個肥得像頭豬的男人靠近,跑起來身上的肉一抖一抖的,滿頭大汗,那模樣要說多噁心、就有多噁心。

  戴禍水一見情況不對,也算義氣,二話不說,扛起他的身子就跑。

  嚴公子對她的作為是打心底感激,只除了一點——「你一定要拖著我的腳跑嗎?」

  回答他的是「咚」一記悶響,他的腦袋撞到了路邊凸起的石磚。

  繼力氣之後,嚴公子再度喪失了意識。

  然後,也不知睡了多久,當他再度清醒,他已經變成一條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了。

  而戴禍水則四肢被綁,再加上一條大鐵鍊拴在對面的柱子上。

  她焦急的目光鎖著他。

  他很想將身上的豬踹下地去,只可惜,他才清醒,渾身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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