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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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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們怕他。其實,靠嚴府吃飯的商人們誰不忌憚他,但也僅止如此。大夥兒都明白,只要別惹火他,有財大家發,他不是會趕盡殺絕的人。 所以平常大家倒也相處愉快。這大概是第一次,他們畏他如虎狼吧! 不知道他們的腦袋是怎麼使的?明知他不會濫傷無辜,還怕成這副德行,讓他懶得再與他們談話。 坐嚴公子對面的張老闆首先察覺他的視線不再那般駭人,遂鼓起勇氣問道:「嚴公子是不是有事想問?」 他是想問,但這些人會有他要的答案嗎? 陳老闆開始敲邊鼓。「嚴公子有事儘管問,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旁諸人跟著點頭附和。 他們都這樣要求了,他不開口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不曉得各位老闆至今吃過最美味的東西是什麼?」 啊!想不到嚴公子居然會提起食物的問題,眾所皆知,嚴公子對吃是不太有興趣的,那他這種表現是不是代表……他其實在想辦法與眾人修好? 眾老闆松下一口氣,嚴公子肯讓步,八成就不會事後找他們麻煩了。 張老闆搶先開口。「要說美味的食物嘛……我記得有回在北原國吃過一種面,青綠色的,麵條既有勁道又爽口,配以冰涼的醬汁,在夏天吃,真是人間一大享受。」 「我倒覺得要論到美食,還是以我國為最。秋末時分,暖一壺酒,配上一隻澄黃黃的大蟹、佐以薑醋汁,那才是最棒的滋味。」陳老闆說。 「我有個小妾,每年春天都會採集百花為我釀酒,那酒液亮如黃金、清香撲鼻,我以為那才是至高的美味。」王老闆跟著補述。 嚴公子聽了半天,竟沒人提到烤錦鯉,不免有些著急。 他插口問道:「各位可嘗過錦鯉的味道?」 「錦鯉?」一干老闆面面相覦。 還是膽大的陳老闆開口詢問:「嚴公子指的可是養在池裡觀賞,色澤鮮豔的那種錦鯉?」 「正是。」嚴公子點頭。 「那玩意兒能吃嗎?」王老闆問。 「當然可以吃,那也是鯉魚的一種啊!」嚴公子把吃錦鯉的經過說了一遍。「那滋味鮮美若神仙果,再棒也不過。各位可曾嘗過?」 一尾近千兩的錦鯉,除了嚴公子,也沒多少人吃得起吧! 眾人紛紛搖頭。 嚴公子心頭那陣失落啊!只比當年給爹娘送葬差那麼一點點。 原以為聚集這麼多有錢老闆,總有人可以滿足他的口腹之欲的,結果…… 看來還是得找戴禍水才行。越想,他越覺得她是在誆他。有什麼理由,她第一回燒的魚這樣好吃,接下來就不行? 或者他得想個辦法讓她將烤魚的方法說出來,他再讓府裡的廚子照做,屆時就不怕吃不到好吃的魚了。 他心裡轉著千百個念頭,才剛有了決定,一陣叮叮咚咚的琴聲自遠而近傳來。 聲音尖銳到剌人耳膜的柳嬤嬤又闖進來,「各位爺,水兒來了。」 聞訊,其他人都好興奮,只有嚴公子面色不善。 他管水兒來不來,她彈的琴即便是仙樂,在他心底仍比不過一尾美味的錦鯉。 這怡情坊他是沒興趣再待了,反正生意已談成,他起身,拱手告辭。「各位,今晚就由嚴某作東,大家不必客氣,儘管吃喝。嚴某家中還有事,先行一步。」 「水兒就要來彈琴了,嚴公子不留下來聽嗎?」又是柳嬤嬤的聲音。 嚴公子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聲音可以難聽到這種程度,渾似針刮銅鏡,令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下回再談生意,他絕對不來怡情坊,除非這兒換了老鴇。 「公子,聽說水兒的琴聲繞梁三日、不絕於耳,不聽豈非可惜。」陳老闆也留他。 可惜嚴公子心上只剩一尾錦鯉,再存不下其他了。 「各位告辭。」他走得飛快。 來到房門口,嚴公子正準備開門,一道纖細的身影恰巧闖了進來,兩人撞成一團。 「公子!」 「水兒!」 屋裡一夥人喊得像天要塌下來。 嚴公子輕皺了下眉,望向被他撞得坐倒在地的女子;她也正仰頭望他,遠山似的黛眉,小巧瓊鼻、圓圓臉蛋,竟是…… 「戴禍水!」她幾時落魄到要在青樓裡彈琴為生了? 第五章 「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嚴公子很意外,不過這場偶遇也給他帶來一個大好良機,一個能夠再度品嘗到絕頂美味的機會。 「我也很意外。」戴禍水給了他一串字。「傳聞,公子是不上酒樓談生意的。」 「一般情況是如此。可如果這家酒樓是嚴家所有,就不一定了。」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就我記憶所知,嚴府並未經營青樓生意。」 「誰會公開自己包娼庇賭?」像這樣的地方,多數是由小朝出面經營的。 「瞭解。」她受教了。「既然怡情坊是嚴家開的,我在這裡彈琴,己付了仲介費用給嬤嬤,那筆錢應該有部分會流入嚴家賬房。因此有關嚴家下人在外頭兼差,所得收入須與公子對分這一條規定,我是否能夠免除?」她以為一條牛不該剝雙層皮。 他卻輕快地在她眼前揮動著手指。 「話雖如此,但從頭到尾,我不知道你在這裡工作,亦不曾收過半毛錢。」 「可我確實付了錢,公子不信可以去查賬冊。」 「你付的錢全進了嚴府財庫,我嚴公子本人可是分毫未取。」 易言之,他還是要分她半數的收入嘍?奸商。 「倘若你沒現銀付賬也沒關係,我可以讓你用其他物品來抵。」 「烤鯉魚?」原來他是個如此貪吃的人,她這才發現。 他兩指一彈。「聰明。」 她低喟口氣。「公子,行事有所謂的天時、地利、人和。下廚亦同,如今,三者無一達成,你要的味道定不可能做得出來的。」 「你不曾試過。」 不必試她也知道,要找一個他餓了許久、又有人爭著搶食、加上地熱烘著鮮魚的好時機談何容易? 而且……「我為公子重新烤過魚了,但味道仍然不同,公子應該還記得才是。」 但,嚴公子卻不是會輕易放棄之人。 「再試一遍。」他開始利誘她。「只要你肯動手,一尾魚抵千兩紋銀。」 她搖頭,辦不到的事就是辦不到。 「兩千兩?」 「記得公子並不愛日日重複相同物事。」 「那的確很煩。」但前提得是,他已經膩了那些東西。而如今,他猶念著烤魚的美味,自然不在此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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