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我家相公萬萬歲 | 上頁 下頁
十三


  「等一下。」他兩隻手頂著窗戶,不讓她關上。嘔死了,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還比不過她一隻玉掌。「是你教我見面要打招呼的,現在又翻臉,太過分了!」

  「天底下哪有你這種招呼方式?」親吻?她的心跳又亂了,剛剛他們真的差點親上了,那會是種什麼樣的感覺?甜蜜、微酸還是苦澀?她心裡忍不住猜測著那滋味。

  「在我們那裡,好朋友相見,抱一下、親親臉,很正常的。」

  「這裡是大周,不是你原來生長的地方,不時興你們那種招呼方式。」

  「那貼一下臉頰總可以吧?」

  「不行。」雖然聽他提過一些從前的生活,但她還是無法想像,天底下竟有一個地方,人可以在天上飛、在海裡潛、一顆子彈能抵過一名高手十年的苦修。

  換成別的人,肯定以為司徒空瘋了,寒孺會相信他,除了心裡寂寞,想找個朋友談天排遣之外,她小時候的境遇也是一大原因。

  她出生就遇難,不知爹娘是誰,虧得聖主相救,否則早入狼腹。

  一張恐怖的臉蛋讓她的成長過程荊棘遍佈,倍受欺淩,連教裡的護法們都曾聯合起來向聖主抗議,她的存在褻瀆了白蓮聖教,一定要將她逐出師門。

  但三歲那年,好像老天爺開了一場大玩笑,她成了聖女,變成白蓮教裡至高的存在。

  當然,不滿她的人很多,想殺她奪位的更是滿坑滿谷,可不管什麼樣的陰謀在她身上,永遠無法實行。

  她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師姊師妹在暗殺她之前,莫名身故。

  聖主說,她是擁有絕大福氣的人,正因至貴,所以幼時的磨練更深。

  她不知道這一路走來,究竟是好運,或者冥冥中自有神明庇護?

  可她學會了一件事,放開心胸,接受各種可能——既然像她這樣醜到神憎鬼厭的女子都能偽裝成美麗無雙的聖女,那麼一個來自異域的司徒空也不是太奇怪了。

  雖然,他很多詭異的言行也讓她非常頭痛。

  比如現在,他就一臉的委屈。

  「聖女大人不屑與我等小人物往來,豈敢相迫,告辭。」

  「喂!」她飛身出了窗戶,擋在他身前。「你明知我沒那意思,何必做小兒姿態?」

  「我什麼都不知道。」他一臉義憤填膺的樣子。「我只曉得有個人,口口聲聲說是朋友,卻總戴著面具說話,要跟她招呼也不行,這算什麼?」

  拐彎抹角半天,他還是要撕她的面具。這個人就這麼愛虐待自己的眼?

  「也罷。」她功運右手,抹過嬌顏,露出了疤痕深重的直面目。「你愛看便嚇你個夠。」

  他卻真的凝視著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最後,反而是她先受不了,轉過身把面具戴上。

  「唉呀,我還沒看過癮呢!」他說道。

  她用力翻了個白眼。「那種東西有什麼好瞧的?」

  「以前,我失去雙腿。」他說:「爬山的時候不小心摔斷了,你運氣算不錯,被餓狼圍攻,還能保住腦袋。」

  「沒了頭,我還能活嗎?」這個人講話真是可以氣死活人、氣活死人。

  「別說那些不開心的事了,給你一個好東西。」他拉著她走到門邊,席地而坐。

  她看著他送上來的糖葫蘆。「我不喜歡在晚上吃甜食。」沒有注意自己的柔荑被握在他掌間是如此地自然、舒服。

  「可它是酸的啊!」他咬了一個,隨即將它吐掉。「真的酸腐了。」

  看他酸得微皺的眉眼,情不自禁,她輕輕笑了起來。

  他一直就喜歡她的聲音,如珠落玉盤,這偶然一笑,便令銀月生輝、繁星閃爍,令他瞧得癡了。

  他迷戀的目光令她的笑聲停了,不自在地別開頭。

  「或者下回我該戴上面紗,這樣你就不會再將我誤當成你的學妹了。」聲音裡難掩落寞。

  他閉上眼,握緊她的手,好暖,暖得他的心好痛。

  「其實……我一直以為我記著學妹,沒有一天遺忘,來到這裡後,每個夜晚躺在床上就想,若我當時不撮合學長和學妹,學妹會不會仍然活得開心快樂?她會笑,笑得就像開學那日,在校門口,她——」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他低喟口氣。「我反覆地搜尋記憶,卻只記得陽光照在她臉上,好閃好明亮,但我一點也記不清楚她的長相。我的腦子竟然只記得她的遺照和遺容。」

  是錯過了愛而悔恨?還是因為愧疚而懊悔?百般省思,他卻找不著答案。

  「那你……」她本想問,那他流連在她身上的目光又是所為何來?可瞧著他痛苦的神情,話到喉頭,卻出不了唇。

  他努力地深呼吸,一遍又一遞,好半晌,睜開眼,勉強擠出一抹笑。

  「你是我來大周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其實寒孺是他見到的第二個人,因為第一個人刺了他一劍。太過疼痛和恐怖的經歷讓他總是不自覺地將對方遺忘。「也許因為這樣,特別覺得親切,我忍不住想追隨你的腳步,跟你在一起。」還有,守護她,這個看似擁有一切,其實孤獨寂寞的姑娘。

  「不對吧,你說過,自己遭受撞擊昏迷過去,再清醒,人已在大周,卻不知在這陌生地域該如何生活,偶然聽聞白蓮教招長工,才起意賣身入教,混口飯吃。假設你一睜眼便在我教門口,那第一個見到的也該是大管事,而非我。」她還是沒有想起來,他是那個魔教倖存者。

  「大管事會笑嗎?」

  「大管事一向嚴肅。」

  「你太客氣了吧,她分明都用鼻孔看人,一副全天下都欠她銀子的模樣。」他沒好氣。「我可不想無緣無故背債。」

  禁不住,她又笑了。這人嘴巴真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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