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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但通常他的猜測都很准。柳嘯月一直就是個三思、五思、甚至是十思之後才會行動的人,也因為他想得多,以往,任無數姑娘追捧他,他總在兩人初見面時,便將彼此的個性、行為、背景……各方面做分析,可每回結果都不美妙,他只好一一回絕她們。

  如今他好難得地動了心,想得就更多了。怎麼樣愛她,她會開心?做什麼事,她會高興?她至高的幸福在何方……想到最後,他大汗淋漓,發現自己對不起她好多、欠她更多,而且他做的很多事都是無法被原諒的。

  按照猜測,他只要跟她說喜歡她,她只會有一個反應——別鬧了。

  這真的很令人鬱悶。

  陳守將對袁尚喜說,他是柳嘯月的好朋友,想給她和柳嘯月做個媒人。他本想,袁尚喜愛戀柳嘯月多年,自己這一提,沒有十成把握,也有八成,誰知她竟如柳嘯月猜測般,拒絕了。

  他只能說,柳嘯月猜測人心的本事,神了。

  柳嘯月倒很平靜,這是意料中的事,他暫時也想不出解開她心結的辦法,只好繼續躲在暗地裡偷看她。

  修城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尤其袁尚喜失去內力,仰仗的都是自己習武多年修練的好體力,扛石伐木,她一肩挑起。

  他看了心疼,便趁黑夜幫她,肋她儘快做完分內事。

  袁尚喜也沒發現,她是個認真的姑娘,但從不心細。

  就這樣,流放的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轉眼半月,數百流犯倒下三分之一,都是水土不服,加上過度操勞,累病的。倒是袁尚喜已習慣了這種流血流汗的日子。

  有人問她,邊關淒寒,修城又苦,她一個姑娘家怎麼撐得住?

  可說實話,她並不覺得累,至少身體感覺良好,只是心裡很想柳嘯月。

  原以為十多年磨礪下來,她已變得瀟灑,結果分離一樣地苦澀,況且現在又沒有酒喝,常常想他想到腹內翻湧,她只能幹嘔。

  她對自己的腦袋已不抱希望:永遠學不會忘情,唯有冀望身體慢慢地適應這份相思。

  「三公子……」

  眼前這棵樹長得特別蒼翠挺拔,仿佛要衝入雲霄。她撫著樹幹,就想到他,他的身姿也像這棵樹一樣,碩長端凝。

  柳嘯月是個律己甚嚴的人,所以他的行走起臥,有節有度,特別風雅。

  在沛州時,她最愛找機會偷看他,即便兩人隔著老遠,中間夾著幾百人,她也能一眼看出那一抹瀟灑。

  沙沙沙……風吹樹梢,發出了呢喃低語。

  袁尚喜抬頭,看著樹枝搖擺,好像在嘻笑。可惜柳嘯月不常笑,因為他每次笑,就有很多姑娘貼近他,漸漸地,他就不愛笑了。

  她注意到這件事後,就一直警惕自己,看他可以,但不能騷擾他。

  也許是上天憐她一片真心,所以她躲得越嚴實,看到他笑容的機會就越多。

  他大笑的時候,眼睛會眯起來,微笑時,頰邊泛著春意的梨渦,他也會壞笑,雙睫低垂,有種說不出的魅態……

  算一算,她看過他的笑竟有十餘樣,樣樣風情萬種。

  不自覺地,她也笑了。原來她與他的緣分也很深,所以才能認識他這麼久、看過他如許多表情,她突然戚覺自己好幸福。

  「袁尚喜,你不伐木,愣著幹什麼?」一個監工走過來問她。

  袁尚喜恍然回神。「對不起。」老是為了想他而誤工,這習慣不好。但她不想改,相思也許磨人,但想他的時候卻特別開心。

  「算了。」監工也是收過禮,答應照顧她的人。「反正你的工作一直超前,只要你繼續保持下去,其他的隨你吧!」他離開了。

  「我工作超前了嗎?」袁尚喜倒不曉得。

  懷著一肚子疑惑,她抄起斧子伐木。

  她有些捨不得劈砍這棵讓她想起柳嘯月的樹,但不砍不行,壞了修城大計,她小命難保,就不能再思念柳嘯月了。

  「為了我日後能長久的相思,委屈你了——」一斧、兩斧、三斧下去,大樹開始搖晃。

  她停下來,留戀地再望大樹一眼。

  別人的愛情是以攜手終身為目的,她呢,相思是她一輩子的追求。

  「抱歉了——」

  最後一斧正要落下,突然,又有一個流犯倒下去。「來人啊!快來人,劉老六受傷了!」

  袁尚喜嚇一跳,劈歪了,樹沒倒。

  緊接著,三個監工從她眼前跑過去,沒多久,抬出一個雙腿盡折、渾身血淋淋的中年漢子。

  她看著那一路滴過來、幾乎淌成小溪的鮮血,眉間皺成一座小山。

  「等一下,先幫他止血,否則這一路抬回城裡,血都流光了。」

  「已經把他的傷口綁住了,但血還是止不了,只能回去找大夫。」監工也很頭疼,流犯損失太多,他們也有罪的。

  「我來。」

  袁尚喜二話不說,開始提氣,丹田裡只有一絲很微弱、比吹口氣大不了多少的熱流,這是她失去內力後,苦苦修練至今,才練回來的一點點成果,但在性命交關時,她也顧惜不了太多了。

  她將僅剩的內力逼到指尖,封住劉老六前胸到患部的七處穴位,血流立刻停止。

  監工們都呆了。

  「只能撐一刻鐘。」她苦笑,現在她的內力又賊去樓空了。「大概夠你們回城,快點吧!」

  監工們慌忙地把人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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