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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他們被統一安置在流犯營裡,周圍有重兵把守,犯人可以在營中自由行動,但外出得經過通報。

  遭受流刑的人,自然沒有華衣美食享受,加上北地氣候寒冷,這時節,沛州烈陽正熾,人人短衣打扮,有錢人家起出窖藏冰塊去暑,這裡卻要薄襖加身。

  袁家老爺、夫人年紀大了,很不適應,都生起了不大不小的病痛。

  偏偏,陳守將說,大散關年久失修,好幾處城基都有鬆動的跡象,讓他們在勞作之餘,男子還要幫忙修城。

  「可惜二郎不在,否則也能給你爹幫忙。」袁夫人還不知道老二已死。

  「算了,老夫撐得住。」

  「爹,你身體不舒爽,不如由女兒代你服役?」袁尚喜自告奮勇。

  「陳守將點名要男丁,你一個姑娘家,人家肯要嗎?」袁老爺覺得不妥。

  袁夫人忍不住念上幾句。「早些時候讓你嫁人,你不肯,若依了娘的話,現在也可以請你相公幫忙,怎會——」

  袁老爺橫了一眼,打斷老妻的話。自從一場大火令他們失去兩個孩子後,剩下這兩個,袁家夫婦一直珍若心頭肉,否則怎會放任袁尚喜將每個月的例錢拿去下賭注,從不阻攔?至於袁尚喜和柳嘯月的事,袁老爺也看得開,那三公子是閨女的救命恩人,知恩不報枉為人,別說為他賠上一生幸福,就是賠上一條命,也是理所當然的。

  「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先想怎麼應付這一關。」

  「還是女兒去吧!」袁尚喜神色平靜,並不受母親言語的影響。愛戀柳嘯月十餘年,她被笑過、被罵過,連一些賭友都跟她打趣,要她千萬別放棄,只要有耐性,鐵杵能成針。當然,那些賭友打的主意是她在大鏢局的名號上賭越大、輸越多,他們就贏越多的壞主意。可她的心卻在這日復一日的磨練中,變得堅實無比。她認定的事,就不會改變,依然愛柳嘯月,依然沒想嫁他,她的意志可以跟頑石媲美。

  「爹,女兒雖是姑娘,卻有一身好武藝,論氣力,並不輸男兒,只要跟陳守將說清楚,相信陳守將會許女兒代替爹爹去修城的。」袁尚喜沒告訴爹娘自己內力已失的事。她覺得那不重要,習武讓她擁有一副好體魄,就算沒內功,她的精氣神仍然比一般人充足。

  「這個……」晃家兩口子互相看了看,有點心動,卻沒膽行動。

  「要不女兒現在就去找陳守將,向他稟明這件事,看他如何決斷?」袁尚喜說到就做,轉身出了營帳,去找看守流犯的留頭兒。

  留頭兒聽說她是袁尚喜,心跳了下。在這批犯人中,她可是個名人,押送袁家三口的宮差因為路上對他們照顧有加,都發了筆小財,回去後,還升了一階。

  袁家三口還沒到大散關,那為他們打點前程的人就在這裡晃過一圈了,留頭兒也收了一份禮。大家都說袁家姑娘好心、仗義,朋友遍三江、知交達四海,這裡的宮兒心裡都有數,能給他們方便的,就別為難了。

  袁尚喜跟留頭兒說,她想見陳守將,留頭兒便給她通傳了。

  陳守將在衙門接見她。

  袁尚喜一進去,陳守將便以探詢的目光將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遍。

  「袁姑娘想見本將,不知道有什麼事?」

  袁尚喜將爹爹生病,自己想代替爹爹去修繕城牆的事說了一遍。

  「袁姑娘,本將下令要男丁,不止因為男人力氣大,都是男人做活也方便。貿然插入你一個姑娘家,恐怕不太好。」

  「犯女自願單獨負責一段城牆,從采料到修築,犯女一力承擔,如此既可完成大人命令、又不會混雜男女,請大人成全。」

  「這樣你會很辛苦。」

  「犯女做得來,請大人成全。」

  陳守將看著她,果然如傳言中固執。他的目光朝後堂方向瞥了過去,那裡有一道順長的人影,對他點了點頭。

  他歎口氣,便答應了。「好吧!明日我讓留頭兒帶你去城頭,他會告訴你,你在哪裡工作。」

  「謝謝大人。」袁尚喜告退離去。

  陳守將對著後堂招呼。「你真捨得讓她一個人去築城?」

  「你只要管城牆最後有沒有修好便是,其他的與你無關吧?」白衣飄揚,一道身影帶著楊柳新綠的風姿走出來,竟是柳嘯月。他的目光追逐著袁尚喜離開的背影,一直沒栘開。

  陳守將幼時曾在沛州住過,和柳嘯月交情非同一般,從沒見他對哪個姑娘動過心,還以為他寡人有疾,結果他卻搭上了那愛戀他多年、又被他拒絕數次的對門鄰居袁尚喜。

  也罷,人說,愛情來了,山也擋不住,管他愛誰,將來幸福就好。

  可他的行為也恁怪,千里迢迢追到大散關,正該去會情人,彼此樂和樂和,他反而躲起來不見人,難不成他又後悔了?

  「你在我的地盤上,想追求我看管的犯人,還說與我無關?」

  「那你想怎樣?幫我作大媒?」在屋裡已經看不見袁尚喜的背影了,柳嘯月乾脆走出去。「若能成功,媒人禮隨你開。」

  陳守將跟在他身後。「你這是送錢給我花,沛州人誰不知道袁丫頭喜歡你?」所以他也不客氣了。「就三千兩吧!你的大媒,我作了。」

  「尚喜若肯點頭,別說三千兩,三萬兩我都付。」站在門口也看不到她了,柳嘯月又一路追出去。

  陳守將拉住他。「喂,前面是軍事重地,你不能過去。」

  柳嘯月眼睜睜看著她失去蹤影,心頭再度泛起一股沈痛。

  他的手又忍不住摸向胸懷,那裡藏著她遺落的手絹,如今已經變成他最珍視的寶貝。

  「別看了。我明天就去幫你提親。」陳守將說。「但你們要成親,得等她刑期滿,或者皇上特赦,否則我還是公事公辦,你可別為難我。」

  「她不會答應的。」

  「她作夢都想著嫁你,怎麼可能拒絕?」

  「倘使你喜歡一個姑娘,但那姑娘總拒絕你,直到你落魄了,她突然跑來說要嫁你,你接不接受?」

  陳守將想了一下。「我恐怕會拒絕,我不想連累她,而且……」

  「你會懷疑,那姑娘到底是同情你,還是真的喜歡你?」柳嘯月歎氣。「將心比心,尚喜也會這麼想的。」

  「可……這只是你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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