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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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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滋補的藥丸,你最好還是每天吃,身體才會強健。拿來吧!還有你的甜話梅。」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依言拿給他了,一會兒感覺到一隻手掌伸到嘴邊,命令她:「吃了。」 她張開嘴,從他的指尖咬下一團東西,原來他將大黑丸剝碎,再和著剔掉核籽的甜話梅,要她一起吞下。 吃了大約十來口,嘗盡鹹酸苦甜的味道,終於把那顆大黑丸吃完,他又送上皮水壺。「慢慢喝。」 終於,似乎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兩人無聲地坐在車廂裡。柳湘湘問道:「我們該練功了?」 淩鶴群挪了挪幾口箱子和包袱,空出一個可以躺下的空間,再從自己的包袱拿了幾件衣服鋪上。「今天不練了,你白天吹了一整天的風,晚上又受到驚嚇,你還是早點睡覺,養足精神,明天天一亮就上路。」 「你睡哪兒?」 「我坐在車頭這邊睡。」 「我冷,你抱著我睡,好嗎?」膽怯的聲音搏了出來。 淩鶴群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沒有回答,仍然坐著不動。 柳湘湘將皮裘攏了攏,臥倒在他清出來的空間上,也不再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下弦月又消失了,冷風從空隙中吹進來,柳湘湘的呼吸轉為短促,身體也打起哆嗦。 淩鶴群放下擋風的簾子,心思千回百折,終究不忍那畏寒的小小身子。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護,荒野變成無所禁忌的化外之地,他挪動身子,摸索到她的身邊,從她背後伸手緊緊地攬住她。 兩人側躺著,他的胸貼著她的背,他的大掌包著她的小手,一如十幾日來的動作,只是此刻,他們都是清醒的。 她撫著他的指頭。「好暖,鶴群,好暖,我好喜歡。」 那呢喃的語聲差點讓他無法自持,只能更用力地抱緊她。 「鶴群,叫我的名字。」 「湘湘。」他的氣息吹拂著她的髮絲,聲音異常地溫柔。 「方才你在樹林子喊我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拘提魂魄的鬼差來了,不過,鬼差唱名應該不會是焦急的口氣吧!」 「你在那邊哭,我才以為是鬼哭神號。不是叫你不要亂哭嗎?萬一哭岔了氣,又生病了怎麼辦?」語氣雖凶,聲音已不再霸道。 「我怕黑,真的很怕黑。」她捏緊了他的指頭。 「現在怕不怕?」 「還是有點怕,可是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會那麼怕了。」 「我那些甥兒都不怕黑,他們常常在晚上熄了臘燭玩捉迷藏,搞得滿屋子雞飛狗跳。你呀!比小孩子還不如。」他輕笑著,嘴唇擦著她的發。「人都這麼大了,怎麼還怕黑呢?」 「你要聽我說故事嗎?」 「怕黑還有故事?你小聲說就好,我聽得到,不然又會喉嚨痛。」 「我說了喔!」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地。「我出生的時候,我娘親難產,還沒有把我生下地就死了,他們正要幫我娘洗身換衣時,一個老嬤嬤發現我已經擠出半個頭,於是她大膽的用力壓一壓,就把我生下來了。」 淩鶴群感到一股詭異的寒意,他又把她摟緊在胸前,以自己的熱氣暖和她的身子,不願再有任何的寒冷侵襲她。 「你不想聽嗎?我不說了。」 「你這麼愛說話,今晚讓你說個夠。繼續說,我在聽。」 「我奶奶知道了以後,把我看成是鬼胎,本來要把我丟了,是我爹求情才把我留下來,可是家裡的人從此把我當作不祥之物,沒有人願意親近我,就連請來的奶娘也是隨隨便便喂了奶,就把我扔在床上。」 「你小嬰兒的事情還記得呀!真是天才神童。」 「怎麼會記得?這些都是後來偷聽到別人說的。」她邊說邊玩著他的指頭。「爹連續娶了兩個後娘,她們很爭氣,拼命生兒子,所以我有七個弟弟,爹和大娘二娘忙著養弟弟,根本沒空來看我,是那個老嬤嬤看我可憐,有空就過來教我走路、說話,可是她不久就死了。奶奶說我有邪氣,害死了老嬤嬤,她找了道士作法,把我關在房間裡,不讓我出來。我忘了那年幾歲,應該年紀很小吧,那是我第一個記憶,一片的黑,完完全全的黑。我一直敲門,一直哭,可是沒有人理我,我在房間跌倒了,流血了,哭哭啼啼爬到床上,還是黑……我出不去……」 她劇烈地顫抖,他來回摩掌她的手臂,擦出一股又一股的熱流,又在她耳邊低語著:「我在這裡陪你,不要怕,再怎麼黑,再有什麼妖魔鬼怪,我都幫你打跑了,不要怕。」 他的柔言軟語就像是一顆具有效力的定心丸,她的心跳平緩了下來,仍是抓緊他的指頭,又繼續說著:「我六歲那年,奶奶過世了,爹才開始對我好一些。他教弟弟練劍練拳時,會叫我跟著學,他請夫子教弟弟念書,也叫我去旁聽。可是我常常生病,練武練不全,讀書也讀不好,幸虧認識字了,爹四處走鏢又帶回來很多雜書,所以我常常抱了一堆書到房裡看,消磨很多時光。」 「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常識,都是看書學來的?」 「從小到大,每本書都看過十幾遍,我早就背得滾瓜爛熟,只是很多書裡的情景,從來沒看過,談到的美味料理,我也沒吃過。」 「你懂這麼多,家裡又不是沒錢,為什麼不叫家人幫你補補身子?」 「大夫說我不能亂吃,只是開了一堆藥丸要我養身,而家裡的人認定我是病人,總是煮些清淡的食物給我吃,我也就這樣長大了。」 「難怪我看你一副營養不良的枯瘦模樣,你這不是真正的生病,是先天不足,後天失調啊!」他握住了她細細的指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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