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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鶴群?」她仍是哭叫著。「好暗,我看不到東西,不要抓我,好暗……」

  「不要怕,我在這裡。」他緊緊箍住她的瘦弱身軀。「我是淩鶴群,我不會抓你,你不要亂叫啊!」

  「不!你是鬼差,是地獄來的鬼差。救命啊!」

  「我是淩鶴群,不是鬼。我是鶴群,喊我的名字,快喊!」

  「鶴群……鶴群……」她扯緊他的衣服,將臉埋在他的胸前,一再地念過他的名字。這是讓她安心入睡的名字,只要不斷念著,她就感到平靜,漸漸地,她身上的顫抖緩和了。

  他拍著她的背。「叫你不要亂跑,害我到處找你。哎呀!你哭得滿身大汗。」

  那雙擁抱她的手臂,就是夢中熟悉的溫暖,她偎緊了他的胸膛,淚流滿面地道:「不要走……不要走……」

  「你把我抱得死緊,我還走得了嗎?」

  「不要走。你走了我就睡不著,半夜會冷醒……」

  「奇怪了,你站在這裡也可以睡覺嗎!真是說夢話了。」他扶著她往前走一步。「我們回馬車,你要趕快把濕衣服換掉。」

  腳步還沒踏出,她幾乎軟倒在地。「我……我走不動。」

  「我怕了你!」他脫下外衣,罩住她濕冷的身子,再微彎下身,將她打橫抱起。「也不知道你撞了什麼邪,回頭帶你去燒香拜拜,求個平安符。」

  「好暗,你看得到嗎?」

  「眼睛會慢慢習慣,至少不會去撞樹。」

  「你不怕黑嗎?」

  「有什麼好怕?又沒有鬼……」他感覺懷裡的人兒顫動一下,立刻閉了口。

  將她扔進馬車車廂,他動作迅速地放下布簾子。「快把衣服換了。」

  車裡傳來哭音。「好暗,我看不到,你沒有火摺子嗎?」

  「很不幸地,我的火摺子滅了,你的八成也滅了吧?」

  「我找不到衣服……好暗,我怕……」那聲音又在顫抖了。

  「小麻煩就是小麻煩,」淩鶴群跳上馬車,和柳湘湘擠在黑暗狹小的空間裡,摸到一口最大的箱子,打開就隨便掏了幾件衣服。「快點換上。」

  聽到他又要離開,她忙道:「你不要走!」

  「我不走,難道還看你換衣服嗎?」此話一出,想到兩人都在黑暗中,又笑道:「反正什麼也看不到,你怕黑,我就在這裡陪你吧!」

  柳湘湘早已止住了淚,面紅耳赤地道:「你轉過去,不要看。」

  「拜託你快點換衣,萬一著涼了,我又要熬夜救你。」他喋喋不休地念著:「你再這樣子折騰我下去,我遲早會英雄氣短,一…」

  正想說「一命歸陰」,但轉念想到她怕鬼,還是忍住了。這時,一股若有似無的清淡幽香飄來,混和著熟悉的藥味,直直鑽入他的鼻孔內。

  是少女的體香吧!只恐怕吃了人參果全身舒暢的滋味就是如此。再聽得黑暗中衣料的摩擦憲容聲音,他似乎可以看到一個柔軟潔白的軀體,線條柔美動人……

  「鶴群,你著涼了嗎?好像呼吸不順?」她小聲問著。

  「你才不要給我著涼。」淩鶴群拉回幻思,暗罵自己下流。

  「你找到客棧了嗎?」

  「這裡荒郊野外,沒有半間屋子,我轉了一圈也找不到出路。天又黑了,我只好回到這裡,今天就準備露宿。」

  「這樣啊!」微微失望的聲音。「這麼黑……」

  「你換好衣服了嗎?」

  「喔……換好了。」她趕忙拉攏衣襟。

  「頭髮、汗水、眼淚、鼻涕都擦乾了嗎?」

  「剛剛擦了。」

  「把皮襖穿上。」

  「披上了。」

  「好。」淩鶴群掀開車簾子。「你看看外面。」

  「哇,月亮出來了。」柳湘湘露出笑容,仰看天上一彎細細的下弦月,雖然不是很明亮,但總是黑暗中的光源。「我剛剛怎麼沒看到?」

  「你呀!拼命地往樹林子裡鑽,當然看不到月亮了。」他紮好布簾子,讓微弱的月光稍微映出車廂裡頭的影子。「你有那麼多藥,有沒有治怕黑暗的藥呀?」

  「沒有。」她摸到她的藥箱子。「我要吃一顆定心丸……」

  他按住了她的手。「不准你吃。」

  「我方才心悸,冒冷汗,呼吸急促,一定要吃。」

  「你那些症狀全是因為怕黑引起的,你怕黑就吃,吃了還是怕黑,你吃再多定心丸,又有什麼用?」他搶過藥箱子,丟到一邊去,再去摸索出一個籃子。「我們還有乾糧,吃塊餅當作晚飯吧!明天找到客棧再大吃一頓。」

  柳湘湘想拿回藥箱子,但仔細玩味淩鶴群的話,覺得言之有理。這麼多年來,吃的都是身體方面的藥,又有誰能為她開一帖「心藥」呢?

  拿了硬餅細細嚼著,月光時隱時現,雖然她不時會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但她知道淩鶴群就在身邊。黑暗,似乎不再那麼恐怖了。

  「病娃娃,這皮水壺裡是冷水,你喝的時候先把水含在嘴裡,溫熱了以後再吞下,免得寒涼傷胃。」

  兩人默默啃完餅,喝了水,他又說話了:「你的黑丸子呢?」

  這是她隨身攜帶的藥物,她打開了布袋,遲疑著。「我今天不吃了,沒有拌著熱湯一起喝,很難下嚥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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