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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琬玉,沒事的。」他看出她的擔憂,「我很快就回來,等我。」

  「好。」她不願再添惹他的煩心,「家裡很好,你做你該做的事。」

  「謝謝夫人了。」他摸摸她的臉。

  「老爺去忙吧,我不吵你。」她笑著推開他,讓他忙去。

  薛齊回到桌前,翻開狀紙,眉頭又緩緩地蹙攏了。

  京城,都察院禦史王武信宅邸,擺了酒菜招待好友。

  「王兄,這案子務必請你多多幫忙了。」薛齊抱拳道。

  「薛兄放心。」王武信道:「我上頭的左俞都禦史很敬佩你,我們還一起討論過你的幾部大書,你下午送了狀子來,我立即上報,他也簽上了,明天應該就會分派查案,我一早再催催,就怕曠日廢時,會出人命的。」

  「多謝王兄了。」薛齊亦是擔心具狀人的安危,這才趕來送狀。

  「這個江照影的名字很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他是我家慶兒,珣兒的生父。」

  「你孩子的生父?不就是你嗎?」王武信轉了一下腦筋,總算記起了這位好友的婚姻狀況,不禁大叫一聲:「啊,是那個江家……」

  「正是。」

  「薛兄啊薛兄。」王武信這聲薛兄,充滿了無限感懷。

  也就是這樣敦厚的至情至性,才能夠為了營救不相識的他,不惜得罪了翟太師,這等恩情是他永遠也報答不了的。

  「不管是誰,結識了你,都是福氣。」他舉起酒杯敬他。

  「王兄哪兒的話。」薛齊也舉杯笑道:「凡事盡我能力,盡我本分,唯此而已。」

  「好個唯此而已,但願百姓和朝廷都有這份福氣。」王武信幹下一杯酒,神色轉為關切。「你再去吏部問了嗎?」

  「給你送狀子後,順道過去問,理都不理我,嗟。」薛齊很難得地出口怨氣,「他們總是說,你回去等消息,有缺就通知。」

  「可歎我官位低微,沒認識什麼大人物,這禦史還是皇上點來的,給的有點莫名其妙呢。」

  「這是王兄政績卓越,皇上注意到了。」薛齊低了頭,拿酒杯在手掌中轉了轉,「我也不是一定要當官,家裡有田地,日子還是可以過下去,有空寫寫書,也不錯。」

  「薛兄別氣餒,一定有職缺的。」王武信趕忙安慰。

  「噯,喝酒吧。」薛齊不想再談,自己倒了一杯酒。「鄭兄他也熬出頭了,聽說在江西按察衙門頗受重用。」

  「鄭兄給磨了心志,長進了。」王武信想到曾被貶為他的縣丞,因而結交的好友鄭恕,笑歎道:「我又何嘗不是?總是受過了傷,這才能琢磨出一條當官的應對進退之道,既能堅守望理念,又能全身而退——不過,還是很難呀。」

  談起官場種種,不合時宜的他們又感慨萬千。

  「老爺。」門口匆匆跑進了王府家僕,緊張地道:「老爺,有個宮裡的公公要找薛老爺。」

  薛齊和王武信十分詫異,立刻來到大廳,一見到那一身正式的宦官服色,立即知曉這是皇上身邊的太監。

  「薛大人,您還真難找。」許公公還在抹汗喘氣,「俺差點往宜城去了,聽說您又來京城,再從您家宅子找到這兒來了。」

  「勞煩公公一路奔波,這邊請坐。」王武信代為招呼。

  「俺不坐了,還趕著回宮覆命。」許公公拉起嗓門,宣示道:「薛齊聽旨,皇上口諭,著薛齊明日未時一刻到文心閣面聖。」

  午後,薛齊一身布衣進宮,拜見了當今皇上。

  「薛齊,平身,今天君臣談心,不拘大禮。」皇帝示意太監擺上椅子,微笑道:「你坐。」

  「謝皇上。」薛齊戰戰兢兢坐了下來。

  文心閣是皇上批閱奏章,召見內閣大臣問事之地,皇上找這種地方跟他「談心」,恐怕用意很深吧。

  「朕讀了你寫的《歷代疑案集成》和《天朝懸案錄》。」皇帝開門見山說道:「一夜還沒讀完,隔日早朝竟還想看到底那件案子結果怎麼了,迫不及待要下朝去看,總算花了三天三夜,細細讀完了。」

  「臣不勝惶恐。」總不成叫皇上說讀後心得吧。

  「你以小說筆法,深入淺出解釋我朝律令,任誰看了都懂。」

  「這正是臣寫此兩冊書的目的。」談起了興趣,薛齊也放開戒慎恐懼之心,暢談起來。「一般律書過於艱澀,官員因為職務所需必須研讀,但若無人指點,恐怕也是囫圇吞棗,不求甚解。臣總想,若能以實例說明,不僅官員易懂,甚至一般百姓也能從中知曉我朝的律令知識,較早的一部《律政釋例》就是在此前提下寫的,只是不如這兩冊有趣。」

  「很好。」皇帝按住桌上一套厚厚的書冊,「這裡全是你寫的書,翟太師離京前,最後上了一本謝恩摺子,裡頭大力舉薦你,怕空口無憑,還附上你所有的著作,其實你刑部那三本,早就是朕的案頭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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