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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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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齊既驚又喜,自己的書竟能擺上皇上書桌,而恩師舉薦,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感恩之情油然而生。 「朕曾找來刑部尚書,就我朝大律問他,他回答得丟三落四,一個幾百人的刑部竟然無人能解說法令。」皇帝翻開最上頭的《刑律釋義》,直視他道:「後來卻是在你的書裡找到答案。」 「若皇上還有疑問,臣願意在此解說。」 「目前暫時沒有,可朕希望在有問題時,隨時能找到人問明白。」 薛齊熱血頓湧,皇上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 「幾年前,你為王武信寫的辯論摺子令朕印象深刻,從此記住了你,朕也相信,如此能幹官員應該會受到重用,可後來才知道,你竟是因此受到翟太師的冷落。」 「這是臣能力不足。」 皇帝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又道:「如今朕用了陳繼棠為首輔,你丁憂期滿複職,卻也被他擺在候任官員名單最後一名,倒是挺顯眼的。」 薛齊這次可不願說他能力不足了,他的確是被排擠呀。 「朕看選官名單,更要看是誰被擺著不用。」皇帝語氣嚴肅,「大家愛用自己的人,若是會做事的,無可厚非,可到了最後,總是貶斥英才,結党為己,公私不分,將朝廷當作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皇帝一口氣說不上來,便起身來回走動,看得出是極度抑憤。 薛齊也立即起身,恭謹嚴肅,靜待皇上消了氣。 若翟太師安分守己,不被權勢地位沖昏了頭,如今依然是讓皇上敬重倚賴的國之重臣,陳繼棠卻不思前車之鑒,莫怪皇上要著急生氣了。 皇上已是三十而立的英年,十年的治國歷練,早就是雄才大略,不再需要處處請教輔國大臣,更不再被兩年前過世的太后親情所箝制。 皇上想要有一番大作為了。 「天朝也不是朕的,是天下的,是百姓的。」皇帝終於坐了下來,還是面有慍色。「民為邦本,本因邦寧,準備科考時不都讀過的?」 「請皇上息怒。皇上為民為國著想之心,是我百姓之福,臣在此代天下萬民謝恩,願吾皇保重龍體。」 「你能體會朕的心思,朕就是需要你們這樣的能臣。」皇帝望定了他,「你丁憂起複,朕要你回刑部,再為我朝律政和修法大計費心。」 「臣多謝皇上恩典。」薛齊立刻跪拜,至於什麼官品也不重要了,能回到熟悉的律政領域,他已是心滿意足。 「薛齊,坐下吧。」皇帝喝下一口茶,也叫太監為薛齊送上一杯清茶,又問道:「你這回上京,聽說是送狀子給都察院?通常不服判案的,就是逐級上呈複審,難道是地方衙門層層扣死,不得伸張,所以非得要外來的禦史查案才行?」 「正是如此。」既知皇上觀念清楚,薛齊也就將油坊案子仔細說來,末了說出自己的心聲,「乍看之下,這是一樁謀奪油坊財產的地方小案,卻是牽扯到官商勾結,官拿了好處,商得了利益,且不只是單一事件的官商謀利,商敢在國境內肆無忌憚,為所欲為,這還要往上發展,環環相扣,牽扯甚廣,不止宜城官員,甚至各省,京官都有份兒。」 這三年來,他耳聽眼看,向來查案敏銳的他怎能不知道官府玩的是什麼把戲。可歎他沒有官銜,也只能任憑那些人去作怪。後來他曾經幫喜兒問油坊的案子,試圖請他們秉公辦理,卻被奚落一番。說他丁憂的官員不得干擾政事。 皇帝聽完,已是眉頭深鎖。「吏治弛廢至此,是該大力整頓了,禦史查案還不夠。」 「是的。即使禦史發現疏漏,至多也只是彈劾辦案的縣令,這張大網依然巨大堅固,難以攻摧。」薛齊說出多年來的想法。「禦史可以封章奏劾,但往往被記恨,有時反被誣陷,甚至因為官位遠比被查官員為低,若有膽小畏事的,更不可能公正查案,這也是向來存在的大問題。」 「薛卿以為如何?」皇帝陷入了深思。 「當務之急,需找出一位與這些官員完全無關的公正大員,委以跨省,跨部查案的職權,可辦案,可彈劾,而且是一次收網,免得查了這裡,漏了那邊,又要教不法官員得到喘息機會,湮滅了證據。」 「你認為誰可當此大任?」 「請恕臣丁憂三年,並不知曉目前朝廷官員才能及任用情況。」 「朕若委以你重任……」 「臣?」薛齊大吃一驚,隨即道:「宜城是臣的家鄉,我朝任官,向來不得派任本籍,臣絕無可能。」 「你不是說,這是一個牽連甚廣的大案?恐怕要查也查出宜城五百裡外了,更何況這不是地方官,而是代朕巡狩,更無地域之分了。」 薛齊被「代朕巡狩」震撼住了,抬頭望向了皇帝。 皇帝也在看他,精銳的目光裡有著深深的信任和期許。 「你雖丁憂三年,但仍關心時政,並戮力刑律研究,依你的能力和經驗,朕相信你擔得起大任。」 「臣願竭盡所能。」薛齊心情激蕩,立即跪下。 「薛齊聽令,朕命你為正三品刑部左侍郎,兼領尚方寶劍,御賜金帶,為朕之欽差,巡撫天下,監督署理各級衙門疏失不公之處,欽此。」 「臣謝恩。」薛齊跪地拜伏,語聲仍是激動不已,「臣必求除弊清貪,革新吏漢,以不負皇上重托。」 「薛齊,起來吧。」皇帝親自扶起他,「朕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春夏之交,暗夜空氣沉悶燥熱,令人輾轉難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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