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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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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路暫居的房間裡,終至沉靜無聲,星空下,有桃花瓣吹落地,也有藏在枝頭的新生花苞,即將綻放出更美麗的花朵來。 薛老太爺百日後,宜城的薛家大宅恢復平靜日子。 夏末,薛齊帶著瑋兒和慶兒再赴京城一趟,將當時來不及收拾的書籍衣物整理妥當,運回宜城,並將宅子託付給阿金夫妻看管。 另外,此行最重要的任務便是將阿蕊遷回宜城的薛家祖墳。 撿骨告一段落,薛齊坐在棚下等待師傅整理墳地。 「帶大娘回家了。」慶兒坐在他身邊,看著新封好的青玉骨甕。 「慶兒這次來,大娘一定很高興。」薛齊欣慰地微笑道。 原先琬玉還想一起過來,是他說服她留在宜城照顧孩子,以免再受奔波之苦,由他帶上瑋兒即可,她這才打消念頭,但仍要求慶兒同行祭拜,以盡一個同父異母弟弟的孝敬之意。 「爹,大哥的親娘是大娘,所以他不是娘生下來的?」慶兒又問。 「是的。」薛齊不意外他的問題,孩子八歲了,終於長大了。 「爹和娘成親前,已經有我,所以,我不是爹親生的?」 「沒錯。」 「大哥的親娘在這裡。」慶兒又轉頭看了一眼青玉骨甕,再望向爹,大眼裡盡是疑惑,「我的親生爹在哪裡?像大娘一樣死了嗎?」 在那雙急欲解答的孩子瞳眸裡,薛齊明白,該來的總是來了,孩子已非懵懂,而是有自己的心思和感覺了。 瑋兒看完師傅填土,也走過來棚下,坐在父親身邊的小凳。 「瑋兒也一起聽吧。」他說出了縈繞心底多年的想法,「慶兒的親生爹……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啊,還活著?」慶兒好驚訝。 「他在哪裡?怎沒來找慶兒?」瑋兒幫忙問。 「他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暫時不會回來。」 「他為什麼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兩兄弟幾乎異口同聲。 「來,瑋兒,慶兒,爹先問你們一件事,你們喜歡爹嗎?」 「喜歡。」又是異口同聲。 「爹也很喜歡你們兩個好兒子。」薛齊伸出雙臂,拍拍身邊的兩個小肩頭。「而爹,也很喜歡我的爹,也就是你們的宜城爺爺,這回他過世了,爹很傷心,你們都看到了。」 兩兄弟點點頭。 「慶兒的親生爹,他也是這樣。他很愛他的爹,他的爹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他怕他爹年老沒人照顧,所以陪著老人家一起去,這樣就能服侍生活起居了。」 「他跟另一個爺爺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慶兒試圖弄清真相。 「正是。」 「很遠很遠的地方在哪裡?」瑋兒仍有疑問,「爪哇?錫蘭?天方?」 「你『西洋番國志』都看過了?」薛齊露出贊許的眼光,笑道:「天方在哪裡,爹也不知道,但慶兒的親生爹應該沒跑那麼遠。」 「沒跑那麼遠,那跑哪兒去了?」瑋兒還是不滿意爹的解答。 「爹不知道。」 「不回來了?」慶兒也問道。 「爹剛說了,是尚未回來。」 「以後他會回來找我嗎?」 「爹不知道。」 「我跟珣兒,是同一個親爹?」 「是的。」 「爹你見過那個爹嗎?」 「沒有。」 小兄弟習慣性地對看一眼,爹這麼有學問,總是有問必答,而且還能滔滔不絕,答得比他們問的還多,可如今……竟然一問三不知。 薛齊亦是汗流浹背,簡直是在應付比科考還艱難的考題。 他這輩子以來,說話向來條理清晰,絕不模棱兩可,更不會說謊,可孩子尚且年幼,他除了儘量語帶保留且婉轉,又要如何將江家和那個爹的事情說得明白?況且琬玉從來不願提起這件事,萬一孩子…… 「對了,你們可別拿這事去問娘。」眼見兩兄弟又要問為什麼。他趕緊接下去道:「她覺得現在還不是跟慶兒說這事的好時機,先別問。」 「為什麼?我懂事了呀。」 「是懂事了。」他微笑摸摸慶兒的頭。「瑋兒慶兒,爹問你們,你們正在學詩經,有時候翻到後頭,沒有夫子解說,是不是看不懂?」 兩兄弟猛點頭。 「很多事情也是一樣的道理。現在看來,可能很難理解,但過了幾年,年紀大一點了,有了學問,也有了長進,再來看事情,便明白了。」 兩兄弟越聽越迷糊,不就問那個「爹」在哪裡,怎麼變成讀書了? 「珣兒,玨兒也還小,等過幾年了,你們都大了,娘她會再找個適當的時候,找你們一起說。」 薛齊暗自一歎,唉,這樣可以搪塞過去了吧。 「在那之前,你們也不能跟珣兒玨兒說,更不能跟娘說,我們才回宜城,娘她很忙碌,要照顧你們和妹妹弟弟,又要認識咱薛家一大家子的叔叔嬸嬸堂哥堂姐的,還得打理宅子裡裡外外的事情,你們都是孝順的好孩子,不要再讓娘煩心,好不好?」 「好。」兄弟倆乖巧地應允,他們最聽爹和娘的話了。 「瑋兒,慶兒,你們絕不能說這事。」他再次強調,語氣堅定。「這是我們男子漢之間的約定。」 「哇。」小兄弟聽到男子漢三個字,眼睛都亮了。 「咱爺兒擊掌為誓。」他伸出手掌。 「來了。」慶兒立刻將他的手心疊上去,啪的一聲好響亮。 「我也來。」瑋兒也疊上他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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