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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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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兒子。」父親的大手掌緊緊握住兩隻與他立誓的小手。 白雲悠悠,原野遼闊,總有一天,孩子會長大,到了那時,眼界開了,心思寬了,今天說不清的事情,再一一道來吧。 將所有的事情忙完了,宜城已下過今年的第一場雪。 過年前,薛齊心情輕鬆,帶了妻子兒女,準備好好逛上十幾年沒走過的宜城大街。 琬玉跟孩子們一樣期待,雀躍不已,一方面得拉住興奮亂跑的孩子,一方面也得克制自己別像個小姑娘開心地跟著跑了起來。 「好香。」薛齊走在街上,鼻子嗅了嗅。 「是程實油坊。」琬玉遙遙望見了屋前的牌匾。「宜城百姓幾乎都是吃他家的油長大的,聽說有一百年的歷史了。」 「哎。」薛齊一歎。「我托家興帶程實油坊的好油上京城,拿去送人,卻不受青睞。」 「那是他們不識貨。」琬玉笑道:「還有你,也是宜城的特產,脾氣忒硬,個性忒倔,人家的油是香的,你是臭的。」 「哈哈。」被老婆調侃,薛齊倒是樂得大笑。 油坊門口堵了一群婆婆媽媽,打完了油還不走,圍著一個素衣姑娘聊起天來,大門右邊不擋路處,一個少年公子坐在一把黃花梨木圈椅上,後頭站著入個雄壯威武的隨從,好似戲臺擺開陣勢似的準備唱戲,俊美公子則是笑容可掬,悠哉遊哉地搖頭扇子讓人看笑話。 「人好多。」琬玉伸長脖子瞧了下,自忖擠不進去。「對了,沒帶油瓶出來,怎麼打油呀。」 「就算你帶出來了,還要逛街呢,怕拎著油瓶太重。」薛齊笑道:「回頭再叫家人過來打油吧。」 一家人繼續往前走,孩子們許久沒出來走動,一路在前頭興奮跑跳,夫妻倆倒也安心讓他們這邊瞧瞧,那邊看看,因為瑋兒會牽住玨兒,慶兒則和珣兒手拉手,看到新奇有趣的事物,便回頭喊爹娘過來看。 「這邊有一家布莊,我正想剪塊布縫新衣。」琬玉一邊踏進布莊,一邊吩咐薛齊:「你叫孩子過來。」 檯面上攤開了幾匹大花布,兩個買布的女客似有意見,那夥計頭一轉,往後面扯開喉嚨喊道:「長壽,長壽,你順便拿一匹印花紅綢出來,在左邊櫃子最上邊。」 「來了。」布簾後頭傳來了高聲回應。「馬上拿出去了。」 琬玉心頭大震,完全不願再去理解她聽到了什麼,立刻退出門外。 「怎麼出來了?」薛齊都還來不及叫上孩子,就見她出來了。 「這邊的花色我不喜歡。」 「看一眼就知道?」 「好啦,往前逛吧。」她輕推了他。 「孩子在看畫糖。」薛齊笑指圍在畫糖小販攤子旁的孩子們,也走了過去,「去看看人家的手藝。」 琬玉跟在他身後,趁空將在布莊裡憋住的那口驚慌吐了出來。 抬起眼,便看到大街盡頭的一戶大宅,透過冬日略帶霧茫的陽光,依稀是昔日的宏偉大門,飛簷琉瓦……不, 那不是霧氣,而是陳舊了,蒙塵了,全然是一棟死氣沉沉的荒廢宅子。 好幾年前,她坐在喜轎裡,沿著這條大街,在喧天鑼鼓聲中給抬進了那座大宅,然後,她在其中一座院落生活了兩年,再逃了出來…… 她收回視線,按住心口,將不安的心跳用力壓了下去。 大街上人來人往,各自奔波定路,就是沒有人會看那宅子一眼,仿佛昔日的江家大宅早就不存在了,是生,是滅,皆不幹他們的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加快腳步,趕上丈夫和孩子,薛齊已經為孩子們買了畫糖,一個個舔得津津有味。 她露出微笑,繼續逛街,見到對面另有一間布莊,心情又躍動起來。 「瑋兒,帶弟弟妹妹來,娘給你們挑花色,畫糖可別拿進來喔。」 「爹。」瑋兒立刻將畫糖遞了出去,其他三個也紛紛遞給爹。 「爹,這大馬兒是我的糖。」小玨兒特別交代,大大的黑眼睛盯緊自己的畫糖,「你不可以吃喔。」 「哈,爹不吃。」薛齊手中一下子就接了四支畫糖,笑道:「爹幫你們保管就是了,去,去找娘。」 拿了四支畫糖,他一抬眼,看到對面書肆店招,只能徒呼荷荷。 琬玉也知他不愛逛布莊,在京城逛街時,就她帶孩子們看布,看有趣的玩意兒,他則去逛書肆或畫鋪,可現今他手裡拿了四支畫糖,琬玉怕畫糖沾了新布,他也怕去翻書給沾上了,惹店主生氣呀。 無奈何,只得站在布莊外面等候,欣賞一下宜城街景吧。 大街攤商迤邐拉開,熱熱鬧鬧的,可越往盡頭的那間大宅越是人少車稀,往往逛街的人還走不到那兒,就折了回來。 年少時,他常常出來逛大街,買個紙筆,吃碗點心,而越往大街盡頭的江家大宅走去,越是熱鬧,那時江老大人聲望如日中天,即使人在京城為官,宜城老家的大宅仍是門庭若市,各式人物往來絡繹不絕,連帶附近商家也沾了不少光,生意好得不得了。 如今,何止是門前寥落,根本是沒人願意靠近那荒廢的宅子。聽說官府沒入後,賣不出去,只得年復一年貼著封條,日子久了,門前參天的梧桐樹無人修整,粗大樹枝胡亂竄生,連鬧鬼的傳聞都出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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