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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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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女兒不孝,讓你擔心了。」七巧知道自己將話說得太重了,傷了娘親的心,十分懊悔地握住娘的手。「我扶你回房休息。」 她不管父親要她跪著反省的命令,就扶著娘親站起來,慢慢地往後面的院子走去。 夜色已暗,夏府庭院深深,那邊笑語盈耳,這邊暗自飲泣,彼此不相干,月兒探出臉來,又快快躲進雲層裡去了。 啪!啪!啪!日上三竿,重重的敲門聲震天價響。 大街上人車絡繹不絕,一經過七姑娘小鋪門前,便停下腳步不走了,一個個睜大眼睛準備看好戲。 「這門好像從裡頭拴著?」夏家的戴管家拍了拍門,又推了推,乾脆轉頭吩咐道:「撞開吧。」 「請問戴管家為何撞我的門?」 「啊?牛老闆早啊!」戴管家堆起笑臉,迎向快步過來的牛青石。「我哪敢撞您的門。我家老爺命我過來接收這爿店面,我老打不開,只好要他們直接撞開。」 門上並沒有掛上鎖頭,牛青石看了一眼緊掩的門板,語氣平靜地問道:「請問戴管家憑什麼接收這爿店面?」 「這是我家小姐的店,也就是我們夏家的店。」道理很簡單啊。 「這間鋪子是我的,怎會變成夏家的?請問戴管家要看房契嗎?」 「這是牛老闆的屋子?」戴管家慌得抓耳撓腮。「我說錯了,應該是裡頭的買賣事物是我們夏家的。」 「是嗎?」牛青石不疾不徐地道:「打這鋪子開張以來,裡頭的陳設和進貨全由我牛某人打點,如此一來,你是要拿走我牛家的東西嗎?」 「不敢……」戴管家語氣謙卑極了。 「如果戴管家不信,我有進貨單子,我陪你進去查點。」 「嗚,牛老闆,您別讓我不好做人。」戴管家無計可施,只得哀號道:「小的也是吃夏老爺的飯,聽夏老爺的命令啊。」 「我知道你的難處,可今天你不能撞這扇門,更不能接收這間鋪子,如果有需要的話,牛某會親自刖往夏府,跟夏老爺解釋清楚。」 「嗚……」也只好兩手空空回去覆命了。 戴管家垂頭喪氣地帶人離去,牛青石待圍觀的人群走得差不多之後,輕輕敲了門,問道:「七姑娘,你在裡面嗎?」 「呀」地一聲,門板打開,七巧站在那兒,鬢髮微亂,臉色蒼白,雙眼紅腫,眼下暈黑,那憔悴模樣簡直像是生病了。 牛青石憂心地注視她。「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半夜就來了。爹要拿走這鋪子,我當然不讓他拿,這是我的店……」七巧說著便滴下大顆淚珠。「我除了關緊門,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我一直在等你來……」 牛青石心頭一緊,什麼時候他已經深深為她所信賴了? 「你先坐下來休息。」他大著膽,輕扶她的手臂。 七巧任他扶著走了幾步路,一坐到椅凳上,她突然抬起頭,神色堅定地道:「牛老闆,我欠你的,一定會還你。」 「現在別說這個,你看起來很累,今天還要開店嗎?」 「只要我夏七巧在,這鋪子一定會開下去!」 唉!她今天哪有心情開店。 才過中午,七巧便將鑰匙交給采蘋,說是要回家補眠,可走著走著,卻是離家越來越遠,此刻也不知道走到蘇州的哪一條河邊了。 明明是炎熱夏日,她怎麼覺得好冷、好累?但若不回家,她又要去哪兒為自己找個歇處呢? 前頭有座小廟,傳來雜亂無章的撞鐘聲音,她聽了更加頭痛。 「女施主,一文錢撞一回鐘,保證你不枉來一趟寒山寺。」一個胖和尚站在廟門外,雙手合十向她招呼。 啥?她腳力這麼好,竟然走到姑蘇城外寒山寺了?!此時又是一陣當當亂響,好像不敲破那口鐘就不罷休,七巧拿手掌掩起耳朵,皺眉道:「我沒錢。」 「這不是錢嗎?」胖和尚指了七巧左手腕的銅錢手鏈。「要不女施主舍了這鏈子,你想敲幾回鐘,都隨你。」 「我不舍。」七巧趕忙掩起袖子。為什麼人人都想拿她的東西? 「我給你兩文錢。」身後突然傳來她最熟悉不過的聲音。 「謝謝施主了,請和這位小姐上鐘樓。」胖和尚喜孜孜地道。 「牛老闆?!」七巧驚訝地回頭。「你怎麼在這裡?」 「夏小姐,我終於找到你了。」 牛青石胸前衣襟汗濕了一片,還在大口喘息,看來是跑上好一段路了,七巧略感不安,他找她找得很急? 「你不是有北京來的客人嗎?」 「談好事情了,我叫湯元帶他去逛盤門三景。」 「這……不好吧?」他果然是特地來找她的,七巧低垂著頭道:「牛老闆你不用理我……」 「采蘋說你要回家,可你家的家僕卻跑來鋪子找你。」牛青石掩不住擔心的神色,帶著責備的語氣道:「你不見了,大家都很擔心。」 這個「大家」,是哪個「大家」?七巧欲言又止,一瞧見牛青石站在大太陽底下,頭皮曬得亮閃閃的,原來他的頭臉也被汗水浸濕了。 她低下了頭,掏出帕子,伸直了手臂就遞出去。 忽然一條手臂直挺挺地伸到眼下,牛青石十分詫異,正待問明原委,再定睛一看,見到那條捏在她掌心裡的繡花帕子,他就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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