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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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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你別死心眼,週三公子是讓我們賺錢。」夏仲秋道。 周文德保持他的翩翩風度,微笑道:「是啊,夏大小姐,你現在也是仰賴姑娘賺錢,我們兩家的營生看似不同,卻是殊途同歸啊。」 「歪理!」 七巧氣到無話可說,不想讓他們看到她掉淚,轉身就跑進鋪子。 「夏兄,你這妹妹,嗯,好像……不怎麼溫柔嘛。」 「周兄見笑了。」夏仲秋拿袖子抹汗,不敢接觸眾人的目光,趕忙拉走周文德。「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我跟你賠罪,其實我妹妹個性挺好的,只是這些日子在外頭,不免變野了……」 曲終人不散,圍觀的鄉親議論紛紛,猶不肯離去,好些人拉著糧行的夥計問個沒完沒了,夥計們瞧瞧他們的老闆,大夥兒有志一同,個個閉了嘴,又吆喝著回去幹活兒。 夏仲秋和周文德離去,牛青石從鋪子門口望了進去,見采蘋和幾個姑娘正在安慰哭泣的七巧。 他眉頭深深鎖起。這回,他又要如何幫助小姑娘呢? 當天還不到黃昏,七巧就讓家人叫回家。進了大廳,迎接她的是氣歪臉的父親,還有拿巾子抹淚的娘親。 「好呀!你到外頭賣笑多久了?!」夏公明怒不可遏,吼道:「跪下!我要你今天好好認錯!」 七巧依言跪了下來,她並不害怕,而是抬起頭,口齒清晰地解釋道:「爹,我不是賣笑,我是做正當的生意,開一間小鋪子賣首飾、衣裙、針線、帕子、接人家委託的女紅活兒……」 「我不管你做什麼,總之,讓人家知道我夏公明的女兒竟然拋頭露臉,親自做那下等的營生,教我一張老臉往哪兒擺?!」 「爹,我們欠牛老闆二千兩糧錢。」 「牛青石免了我們的米錢,這是做善事,你何必拆損他的功德!」 「牛老闆之所以不追討我們家的糧錢,是因為我哭哭啼啼求他退婚,他可憐我,這才連糧錢也一併不要了。」 夏公明大驚,他一直以為牛青石之所以主動退婚,乃是「自慚形穢」、「高攀不起」夏家,因此「知難而退」,沒想到竟是—— 「恬不知恥!還沒出嫁就跑去找未婚夫婿,成何體統?!」 「我的女兒啊!」夏夫人呼天搶地地哭道:「就算他好心腸,你也犯不著去為他作牛作馬啊!」 「她不嫁牛青石,自然還有更好的對象!」」提到婚事,夏公明又是氣得嘴歪眼斜。「原來,周家聘金降到六百兩,就是知道你在外頭丟臉,不值原有的一千兩。如今你當眾討錢,潑婦駡街,鬧得蘇州城人人皆知,他們勢必又將聘金往下砍,說不定就不來提親了,可恨哪……」 「爹,你既然不同意聘金的金額,我就不嫁。」 「你不嫁,是要在家裡吃一輩子的閑飯嗎?夏家沒錢養你!」 「女兒有自己的鋪子,養得起自己。」七巧十分堅定。 「哼,說到你那間小店,我不准你再去,明天就派人過去接收,歸為咱夏家的產業。」夏公明不容分說地道:「還有,我不准你再出門,每天就在家裡給我抄寫女論語、女誡、女四書,我隨時查考你的功課。」 「我不抄。」 「你說什麼?!」 「爹,你為什麼不要求姨娘們念女論語?要她們別打扮得花枝招展引誘男人,也要她們別鎮日嚼舌根,淨在我們夏府裡搬弄是非呢?」 夏公明臉皮抽動,眼睛瞪得銅鈴大,口鼻裡不斷噴出氣來,將那一把平日還挺威嚴的鬍子給吹得像是雜草似地。 他伸出一根指頭,隔空亂戳亂點,從七巧點到了夏夫人,終於從喉嚨裡吼了出來:「就是你生的好女兒,存心氣死她爹!」 外頭早有看好戲的三姨娘和五姨娘搶了進來,互不相讓,先朝對方瞪一眼,再各自拉住老爺的一條手臂。 三姨娘嬌媚地道:「老爺啊,別氣壞身子了,大小姐敗壞家風,請大姐管教就是了,您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呀。」 五姨娘趕忙道:「還是您到我的院子歇息吧,我為老爺找來了最上等的武夷茶葉,再兌上惠山的泉水,保證讓老爺煩惱全消啊。」 「呵,五妹你的茶葉太老了,我那兒有最清香的雨前龍井,還有都林橋的軟香糕。老爺,您來吧。」三姨娘直接拉了老爺就走。 今天煩心事真多,到底該去哪個姨太太的院子呢?夏公明一邊思考,一邊仍不忘回頭命令道:「你跪在這裡反省,不到三更不准起來!」 大廳安靜下來,燭影幢幢,七巧抿緊唇瓣,用力抹去眼角淚珠。 「七巧啊。」夏夫人蹲到她身邊,流淚道:「娘教你的全忘了嗎?在家從父……」 「娘,你也要看從的是怎樣的父親。」七巧為自己感到心酸委屈,更心疼活在父親淫威之下的娘親。「娘,你是我們夏家主母,很多事情應該由你作主;而且你是姨娘們的大姐,更不能讓姨娘揮霍,一斤雨前龍井要二十兩銀子,那可是外頭平民人家一年的開銷啊。」 「可你爹喜歡她們,我出嫁從夫……」夏夫人黯然地道。 「出嫁從夫?」七巧為娘親抱不平,陪著垂淚道:「難道再怎麼不合理、不情願的事情也該隱忍下來嗎?況且娘二十多年來,默默為爹付出那麼多,得到的又是什麼?爹對你有最起碼的尊重嗎?」 「你……怎能說這種話。」夏夫人聽了,只是淚流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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