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要出嫁(22)_杜默雨

二十二

　　牛采蘋話匣子一打開，那嬌脆的嗓音就停不下。七巧聽了，更加驚奇，忙拉采蘋坐下來聽她說故事。

　　當然了，對於牛青石的一切，以前她礙於采蘋是他的親妹妹，總是刻意避嫌不敢問，可如今她不管那些無所謂的顧忌了，她更是要向采蘋問個清楚，好好徹底瞭解這位大老闆。

　　咦！尋常人遇到債主避之唯恐不及，為什麼她卻越往他那兒走去了呢？

　　天色微暗，小桌擺上一盞燭火，照亮一雙正在打算盤的大手。

　　滴滴答答，算盤珠子碰撞的堅實聲音在小鋪子裡迴響，七巧坐在牛青石的對面，愣愣地望著他那長滿粗繭卻很靈活撥動算盤的手指。

　　這手不是很好看，十指又粗又長，充分顯露出辛苦工作過的痕跡，然而手掌厚實飽滿，仿佛散發著一股溫熱氣息，令人感到十分可靠……

　　「這個月的賬結算好了。」牛青石抬起頭道。

　　「啊！」七巧慌忙收回視線，將桌上的一堆碎銀子推了過去。「牛老闆，這裡是今天收到的現銀，還你八兩。」

　　每天「還錢」已成了七巧的習慣。不管當天收入多少，她一定湊成一個整數拿給牛青石。

　　「那我總共還你多少錢了？」她又迫不及待地問道。

　　牛青石早知她有此一問，已翻開另一本賬簿，記下日期和八，再加總上頭累積的數字，微笑道：「二百三十七兩。」

　　「太好了！」只要數字一直往上增加，七巧就很開心，她又期待地問道：「那麼，牛老闆你再幫我算一下，如果我一個月賺上一百兩，那我還需要多久就不再欠你錢了？」

　　「二千減二二七……」牛青石也不打算盤，就直接念道：「餘下一七六三，除以一百，得一七又六三，也就是說，最多十八個月。」

　　「十八個月？！」七巧驚訝地看他用嘴巴「算」出數字，早就佩服得五體投地，一聽到十八個月，忙又低頭看她十根指頭，細細念道：「一年有十二個月，這邊先去掉兩根指頭，然後三個月、四個月……」

　　牛青石好整以暇地收好算盤和賬簿，讓她慢慢去算。

　　打從籌備開店之初，他就發現她毫無記賬的概念，算術能力更是奇差無比；也因為這樣，他才有辦法讓她加快「還錢」的速度。

　　燭光映照她白皙的臉頰，仿佛為她著上一層淡淡的紅光，就像是她每天初見到他時，總是會泛上兩頰的美麗紅暈。

　　而此刻，她小嘴念念有詞，低垂長長的睫毛，神色略微困惑，正專往地扳著她的指頭，一旦扳錯了，又慌慌張張從頭數起，那嬌憨、稚拙、可愛的小女兒神情完全映入他的眼裡，令他不覺怦然心動。

　　如果去年底成親了——他立刻別過視線，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下的決定從來不會後悔，也沒必要去設想不可能的情形；如今他所作的一切，只是當她是妹子，善盡一個兄長之責罷了。

　　「所以，牛老闆，再一年六個月，我就可以還清米錢？」

　　好不容易，七巧終於算出來了，抬起頭歡喜地道。

　　「沒錯。」他亦微笑以對。「到時候你賺到的就是自己的。」

　　「真不好意思，每天都要牛老闆你來幫我記賬。」七巧興奮之餘，不忘感謝。「其實我應該自己記的，但店裡客人好多，我又接下一些刺繡和手工活兒，還得費心挑選貨商送來的新首飾……」

　　這全是推託之詞啊！七巧不好意思再講下去。開店之初的忙碌混亂已經過去了，她接下來無論再怎麼忙，一定要學會自己記賬才行。

　　看她又是滿臉通紅，牛青石抑下心中無來由的悸動，刻意冷著聲音道：「我們當初講好了，帳由我來記，你不用碰。」

　　「可是……」怎麼突然又板起臉來了？

　　「我過來記賬只是舉手之勞，倒是今天晚了，你該回家了，我送你一程。」牛青石面無表情，說著便收拾賬簿。

　　「大哥！」門口探進來一個清俊的年輕書生。

　　「青雲！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牛青石驚喜地站起身。

　　「下午就到家了，采蘋回去一看到我，嚷著不燒飯了，她先帶爹過去豐富之家了。」牛青雲長得跟哥哥有幾分神似。

　　「好弟弟，出門一年多了。」牛青石走過去，用力拍拍弟弟的肩頭，豪爽大笑道：「怎樣？回疆一定有很多好玩的事兒，大哥聲明在先，你這次可不要再寫出害人丟官的遊記了。」

　　「不寫了，我回來跟大哥學做買賣營生。」牛青雲大大搖頭，雖是笑容爽朗，卻是掩不住眼裡的疲憊。

　　「瞧你回來這麼累，采蘋還要你出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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