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杜默雨 > 盡在不言中 > |
七 |
|
「謝謝。」季純純低聲道謝,開了車門就沖向病房。 「純純,他在那裡。」周爸爸擁著哭泣的周媽媽,指向護士站邊的急救室。 周宇鴻的哥哥站在門邊,臉色沉重:「醫生已經宣佈宇鴻腦死,我們還要等第二位醫生過來檢查,才能送到手術室摘眼角膜。」 「我知道了。」 季純純咽下淚水,心緒變得平靜澄明,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只要來到宇鴻身邊,她就安心了。 走進急救室,宇鴻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罩,手臂還插著點滴,一旁的心電圖依然在跳動,但她明白,那只是為了進行器官移植,暫時以人為方式支撐他的生命跡象。 她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輕輕撥弄他的頭髮,指頭輕柔地劃過他安詳的眉眼,唇畔綻開一抹甜美的笑意,低下頭,附在他耳邊喚:「宇鴻,我來了,你告訴我,聽覺最後才會消失,你有沒有聽到我在說話呢?」 周宇鴻的嘴角仿佛有笑,一滴清淚由他的眼角滑下。 季純純拭去他的淚,輕笑說:「宇鴻,你來嚇我了,還好你也告訴我,你可能會流一些莫名其妙的體液,要我別害怕……」她握緊他的手,細細地摩挲著。「宇鴻,我不怕,我真的不怕,想想,你不會再痛了,你現在一定很快樂,我也好為你高興,好高興喔……」 淚水潸然而下,她仍是繼續微笑說:「我答應過你的,我會好好活下去,可是……你一定要讓我哭,等我哭夠了,我就不會再哭了……」 「純純,醫生來了。」周哥哥拍拍她的肩。 身後傳來儀器移動的聲音,她緩緩起身,放開最深摯的依戀,很堅定地站在旁邊。 她不再掉淚,而是勇敢地看醫生為宇鴻做檢查。 急救室門口站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手上抓著一件女外套,冷冷地凝視這一切。 「請問你是?」一位周家親屬問道。 「我是季純純的同事。」 「你們都是同一家公司,那你也認得宇鴻了?」 他不認識周宇鴻,他甚至幾乎不認得眼前的季純純;平日喜歡掛著傻笑的她,在此刻彷若脫胎換骨,她笑得憂傷,卻也笑得恬靜,就像是高山上雲淡風輕,不沾染一絲塵俗。 對他而言,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要來就來,要去就去,他從來就不在乎的,但他沒見過,竟然有人能如此坦然面對死亡! 那掛著淚痕的清秀臉龐顯得純潔、祥和、平靜,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絕美,而且美麗得令人心悸。 雷雋將季純純的外套放在椅上,轉身離開。 *** 冬天的腳步輕緩移動,跳過最陰冷的寒流,兩個星期後,陽光普照。 呂彩梅又是一邊脫大衣,一邊叫嚷著進辦公室。 「怎麼出門時還下雨,一下子又出大太陽?熱死我了……啊!純純,你怎麼來了?你不是還請假嗎?」 季純純抬起頭,笑意有些落寞。「在家裡悶,乾脆來上班。」 呂彩梅憂心地審視消瘦的純純,這些日子來,純純非但不請假,還天天來上班,三天前才辦完周宇鴻的告別式,張副總特別逼她休假,要她休養身心。 「哎,張副總要你好好休息,下星期一再來上班啊。」 「我不能待在家裡,我會胡思亂想。」 「可是你一定累壞了,今天星期六,半天就不用來了。」 「我不累。」季純純拿起待處理的業務,笑容回到她的臉上。「宇鴻早就把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我們只要把該送人的送人,該丟的丟,其它後事,一切從簡,他家人也很輕鬆。」 聽純純神情自若地談到宇鴻,呂彩梅稍微放心,又突然大叫一聲:「哎呀,我不知道你要來,沒幫你買早餐。」 「沒關係,我不餓,中午很快就到了。」 「純純,對了,」呂彩梅不忍心落單的她,熱烈地說:「今天是我婆婆過生日,你下午跟我們一起回宜蘭,去散散心,吃大餐。」 「好啊!」季純純很爽快地答應。 盡速回歸正常生活,是她止痛療傷的最快方式;宇鴻不願她為他悲痛,他一定樂於見到她再展笑顏,而不是躲在房間暗自哭泣吧? 她打開電腦,準備開始今天的工作,辦公室忽然變得靜肅無聲,不用抬頭,也知道是雷雋來了。 雷雋見到季純純,眸光一閃,沒有太多的訝異。 他直接將手上的資料袋放在她桌上,聲音依然冷峻:「我下星期到美國road show,相關書面資料已經準備好了,裡頭有文字要修改,還有表格要重做,版面重新安排,我用紅筆圈出的五項產品分析,你再跟研發室要資料……」 「對不起,雷經理你講好快,我記不得……」 「第一,你照我修正的地方,改掉文字不通的部份,記下來了嗎?」 「我記下來了。」 「第二,表格呈現方武有點雜亂,你可以改用折線圖……」 旁聽的呂彩梅目瞪口呆,差點被奶茶嗆到,雷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耐心,就站在純純的桌邊,一五一十地詳細交代業務? 「今天下班前交給我。」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