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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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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匹小白馬是九爺你千挑萬選才買下的,你不放心?」過度逼近的陽剛氣息令悅眉屏住呼吸,忙又轉回臉,輕輕撫向小白馬的頸子,淡淡地道:「再說九爺你硬是坐了上來,增加重量,它會吃不消的。」 「……」祝和暢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只好跳下了馬。 一直環在腰間的大掌緩緩地移開,背後也頓失那個溫熱的懷抱,悅眉忽然有些失落,轉頭一看,卻見他一雙手又要去幫她扯住馬韁,那股失落立刻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溫馨暖意。 她隱隱覺得,九爺仍然很關照她,不過她明白,這只是他怕她出了意外,對一再反對她出外送貨的嬸兒不好交代罷了。 但,這種被密切關照的感覺真好,就像嬸兒照料病中的她,她放膽地將自己的一切交給對方,完全倚賴,甚至不想離開…… 她俯下身子,握住他粗實的手腕,輕輕將它拿離了韁繩,朝他一笑。 「九爺,我要試著跑馬了。」 祝和暢不料她這麼一握,腦袋頓時變空,不知不覺就鬆開了韁繩。 她直起身子,臉上掛著笑意,雙腿踢向馬肚,嬌斥一聲:「駕!」 小白馬放關開四蹄,奔騰而去,祝和暢這才如夢初醒,驚吼道:「耿悅眉!你回來!你做什麼?不怕死啊?!快給爺兒我回來!」 他一邊吼叫,一邊已跑向他的馬匹,一躍而上,立即追了上去。 在一旁摒氣凝神、不敢吭上一聲的夥計們終於籲了一口氣。 「呼!幸虧大姐來這麼一招美人計,不然咱九爺還不放手呢。」 「哎呀,九爺被大姐那一笑,給笑得神魂顛倒了,我跟了九爺這麼多年,沒看過九爺那個呆樣啊。」 「我也沒看過九爺窮緊張的模樣。小馬兒那麼乖,就怕大姐摔了馬?嘻嘻,抱得那麼緊,我好怕九爺一不小心將大姐的腰給勒斷了。」 自從悅眉加入貨行後,夥計們察言觀色,再怎麼粗心的大男人也多多少少看出了端倪,在旅程休息之餘,又增添了不少話題。 由於領教過悅眉的冷漠和固執,夥計們起初對她敬而遠之,更以為是多了一個累贅,然而幾趟貨程下來,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真幸福啊,我先來燒水。」小李子加添柴火,期待地道:「等大姐回來,就可以下面疙瘩了。」 「最幸福的就是祝福我啊,總算有空跟各位大哥學送貨了。」祝福畢竟年紀最小,還是得乖乖準備好麵團等悅眉回來。「不好意思,讓大家吃了我那麼久的面疙瘩,原來可以煮出像大姐煮的那樣美味啊。」 「有這樣的大姐真好。」老高懶洋洋地歪在羊皮帳裡,探出一個頭;他雖然是夥計中年紀最大的,但也跟著祝福喊悅眉一聲大姐,只因為她處處表現就像一位大姐,將出門在外的大夥兒照顧得妥妥貼貼的。 羊皮帳裂了,她瞧見就拿出針線補好;只灑點鹽的面疙瘩,多了美味的野菜和配料;以前大家只喝一味的茶葉,現在她還會添點菊花、桂花、梅子的口味。她的能力不止如此。她人小,力氣倒不小,搬貨絕沒問題,可只要她一動手,九爺就瞪眼;再說了,一群大男人也不能昧著良心讓小姑娘做這等粗重工作,所以頂多就喊她做拿手的打結活兒。 夕陽西下,落日餘暉裡,兩匹馬兒並轡緩緩歸來。 悅眉神色愉快,專注地駕馭小白馬的腳步,讓晚風吹亂的髮絲披在她的肩頭上,為轉黑的夜空添上一抹柔意;而祝和暢卻是板著一張比石頭還硬的臉,騎著大黑馬欺近小白馬,兩眼死命盯住,一雙手蠢蠢欲動,似是怕若有什麼意外,他可以立即扯過韁繩應變。 「大姐,你會騎了。」祝福一骨碌跳了起來,沒注意到九爺的臉色,笑眯眯地幫悅眉牽了馬。「我就說你行,是九爺擔心過頭了。」 「是啊,沒問題了。」悅眉翻身下馬,但畢竟不夠熟悉,雙手扶住鞍頭,右腳一時還踩不到地。 「大姐,小心。」祝福趕忙搶過去,一雙手牢牢地扶住那纖細的腰肢,幫她安全落地。忽然,一個彈指用力地蹦上了他的額角。 「祝福!誰是付錢的主子?竟然不過來伺候爺兒我下馬!」 「嗚!」祝福捂住額頭,哀怨地望向臉色臭得發酸的九爺,哇哇嚷道:「我啥時伺候爺兒你下馬了?你那麼大個兒,兩隻腳那麼長,咚就跳下來了。再說人家幫大姐,也是為爺兒你分擔辛苦呀。」 「教一個小姑娘騎馬就叫辛苦?」祝和暢冷著臉,莫名其妙開訓起來,「那爺兒我帶著你們趕貨叫什麼?這趟在外頭走了十多天了,一個城又一個城地送貨、載貨叫什麼?還有……」 「九爺,請喝茶。」 熱騰騰的茉莉香片由纖纖素手送到眼下,香氣撲鼻,直沖腦際。 一肚子的莫名火氣頓時熄滅,祝和暢閉了嘴,接過茶碗,垮著一張臉,走開好幾步,坐到離火堆最遠的石頭上。 「我來下面疙瘩,讓大家久等了。」 悅眉熟練地將一塊塊面疙瘩丟入沸水裡,滾動的熱水一遇上冷麵團,立即停止了滾沸,麵團沉入水裡,不見蹤影;但隨著烈火繼續燃燒,冷水再度沸騰,麵團則在水中載浮載沉,與熱水激烈地翻滾著。 「呵,九爺最近脾氣很大啊。」夥計們偷偷瞄了一眼冷臉啜茶的九爺,又瞧了默默注視鍋中食物的悅眉,彼此小聲地交頭接耳。 「不是入秋了嗎?風吹著涼,我怎覺得熱?」小李子掏出手帕,抹去額頭細汗,心有餘悸地道:「這幾回九爺出門,一定帶上文房四寶,每天趴在車上練字,照他平常說的,練字收心,所以他在收脾氣啊。」 「可我瞧他練禿了兩隻大筆,又買了一大捆筆……」大錘說著,也掏出巾子不斷抹汗。「我好怕九爺也要咱們跟著練字。」 一提起練字,大家都流汗了,一個個掏巾子抹個不停。 「咦!這是大姐教嫂子染的嗎?」王五好奇地瞧著阿陽的巾子。 「嗯。聽說是楓葉煮出來的顏色。」阿陽心滿意足地攤開淡褐色巾子,左顧右盼,笑道:「你們不也拿著新染的巾子?」 「是啊,這是我娘染給我的。」小李子揚了揚巾子,再補充一句:「當然也是大姐教的啦。噯,大姐本事這麼好,乾脆自己開染坊算了。」 「噓,講到染坊,就說到大姐的傷心事,別提了。」 「嚼嚼嚼!那麼愛嚼舌根,乾脆別吃面疙瘩,吞下自己的舌頭算了。」祝和暢走了過來,瞪眼吼道:「祝福!爺兒我餓了!」 「九爺,這兒好了。」悅眉適時端出冒著熱氣的大碗,不疾不徐地道:「肚子餓也別拿大哥們出氣。空腹生氣,容易傷腸胃,到了那時鬧肚子疼,你想端九爺的架子也端不出來了。」 「你!」祝和暢捧著熱騰騰的碗,眼睜睜看著她將筷子塞進他的手掌縫裡,再若無其事地回去幫其他弟兄舀湯,他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夥計們睜大了眼!他們很習慣讓九爺沒事嚷嚷了,然而繼祝福之後,竟然還有人治得了九爺。這……是不是表示,以後他們有好日子過了? 呵呵,有個帶他們賺錢的九爺,還有個打理出外瑣事的大姐,他們真是好命啊。 黑夜無邊,月明星稀,遠處山林風聲呼嘯。 「娘,不要走,你不要走!」 「眉兒,娘要走了,你乖乖的……」 「不要!我不要!」她扯住娘親的裙擺,仰起小臉哭泣,希冀娘親能蹲下來抱抱她的小身子,也好讓她偎進那個香香軟軟的懷抱裡。 然而娘只是低下頭,摸了摸她的頭髮,露出美麗的笑容,柔聲道:「眉兒乖,以後要聽爹的話。外頭轎子在等娘,娘該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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