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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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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伯伯生氣呀!」蝶影不解,為何豪門有錯! 「我爹跟我說了一些事,你知道他的腳為什麼會殘廢嗎?」 「伯伯說他掉進山溝裡,摔斷了腿。」 「不是這樣的。」於樵慢慢地述說著:「他說,很久以前,他曾經喜歡一個權貴人家的小姐,兩個人感情很好,可是後來被小姐的爹知道了,非常生氣,認為他只是一個卑賤的竹工師傅,就叫人打他一頓,把他的腿打斷了。」 蝶影楞楞地掉下眼淚,原來伯伯也有刻骨銘心的過去啊! 「後來伯伯又娶了你娘?」 「我爹沒有再說下去,他只說,不願看到我受傷害。」 「不會的!」蝶影用力地搖頭:「我爹不會那麼壞,他不會打人。我再叫大哥、二哥幫我們說話……」 「你忘了刨兒的故事嗎?他帶著小嬋私奔,結果被安了罪名下獄。」 「我爹也不會陷害人,他一向是地方上的大善人!」 「可是你如果跟我走了,你想會如何?你的未婚夫是個舉人……」于樵的聲音略為沙啞。「你未來的公公是巡撫大人,誰知他們會怎麼對付我啊?」 「不會的!不會的!就算你的腿被打斷了,我也可以照顧你一輩子!」蝶影聲嘶力竭地喊著,她不敢相信世情真是如此險惡。 於樵勉強牽出一個笑容:「丫頭,別傻了。你還需要人家的照顧,又怎能照顧我呢 ?」 「我可以!我會采野菇、燒豬肉……」 「總之……小蝶!」於樵輕柔地撫摸她的臉頰,天知道他是多麼願意照顧她呵!「我不願讓我爹擔心,你也不應該讓你爹娘擔心。」 「你真的不肯帶我走?」那溫柔的撫觸讓蝶影呆了,忘了流淚。 「阿樵哥哥要小蝶幸福快樂。」於樵的手掌滑了下來,壓抑下心裡最激動的熱情,轉身就走。 「阿樵哥哥!」蝶影喚住了他,聲音絕望而空洞。「你真的要走?不理我了?」 「我沒有不理你……」 「我的頭髮亂了,你幫我梳頭。」 於樵轉過身,小蝶仍站在原地不動,但她整個神色都變了,她的目光似乎注視著好遠好遠的地方,不復前一刻的熱烈,瞳眸也失去了光采。 她攤開手掌,上面臥著那把他親手做的竹梳。 於樵的心又糾緊了,他沒有說話,拿起竹梳轉到小蝶身後,取下髮髻上的竹蝴蝶,再拆散她的頭髮,柔和而緩慢地為她梳發。 竹梳依偎著長髮,溫柔流泄而過,婉轉地傾訴衷曲。 一梳梳到底了,竹梳還是得離開長髮,即使梳齒上仍纏繞著幾縷髮絲,亦隨夜風吹走了。 於樵呆望越吹越遠的斷發,雙手捧著小蝶的長髮,人也怔忡了。 蝶影一動也不動,喃喃地道:「小蝶再五天就出嫁了,出嫁的時候,我要帶著一個秘密,那是在白雲山上的秘密,只有我和阿樵哥哥才知道的秘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秘密……」 於樵正為她編著髮辮,手指一轉一繞之間,逐漸變得不穩,眼前一片模糊,再也分不清何處是他的手指,何處是她的辮發。 一滴豆大的淚水滴落在蝶影的頸項間,她身體顫抖了一下,於樵感應到那份顫動,他也驀然驚醒了。 他放開長辮,大步站到她的面前,把竹梳和竹蝴蝶塞在她的手裡,再以宏亮有力的聲音大聲道:「小蝶,再見了。」 這次他說完就跑,盡力地跑,不顧一切地跑,永遠跑離她的生命! 從頭到尾,他不讓她看見他的淚。 蝶影沒有響應,只是望著於樵離去的方向,任鬆散的長髮飄飛在無邊的夜色中。 黃昏時刻,一群野雁由南向北飛過天際,嘹亮的啼叫聲響遍了原野。 晚風吹動「安定客棧」的旗幟,獵獵作響,於樵望了一眼天邊紅霞,從水井打上一桶水,提進了客房。 這是他和父親于笙住進各棧的第三夜。前天一早他們父子倆離開水月寺之後,於笙就開始發病,於樵心裡焦急,不敢夜宿車中,為父親找到了這間客棧安心休養。 于樵提水進屋,見父親仍在熟睡,便又悄悄掩門出去。 他轉到了廚房,一個女人正俯身察看小炭爐上的藥湯。 「七嫂,我來端藥了。」於樵喊她。 錢七嫂站起身,笑道:「是小哥啊!這藥湯還煎不到時候呢!再等一刻鐘吧!」 「七嫂,多謝你了。」於樵誠懇地道:「這兩天你們幫我請大夫、熬藥,又幫我爹調配菜色,可我只有一點銀子……」 「誰跟你談銀子了?」錢七站在大灶前,正在大火快炒山菜,嗶嗶剝剝的油爆聲響遍廚房。「還要多謝小哥幫我們劈柴呢!」 錢七嫂站回大木台前,又開始忙著切菜切肉。「小哥,大家都是出外人,互相照顧是應該的,你先幫你爹治好病再說。」 「恐怕……」於樵囁嚅著:「付不出房錢……」 「哎!小哥你別客氣了。」趙五飛也似地跑進來,向錢七道:「六號桌要炒一盤醬爆肉、一隻鹽水雞、炸溪蝦、酸菜肚片湯、三大碗白飯,再打兩斤白乾嘍!」 「知道了。」錢七把炒山菜倒在盤子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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