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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半晌後,旭日才找回聲音,艱難的開口。

  「呃,不燙嗎?」

  嚴燿玉莞爾一笑。

  「還好。」他將銅盆擱回桌上,接著慢條斯理的轉身,回到床榻上,恢復成先前的姿態,仿佛一切不曾發生過。

  旭日不信邪,走到桌邊,小心翼翼的觸摸那個銅盆——

  唉啊,燙!

  「呃,那個——這個——那個——」他不解的抓抓腦袋。

  「哪個?」

  「嚴大哥,你痊癒了嗎?」旭日低頭察看,發現地板是幹的,沒有半滴水漬。那就是說,當他拋出銅盆的刹那,躺臥床榻上的嚴大哥就搶上前來,穩穩的接住了這盆水——

  怪了,前幾天還瀕死的人,動作竟能這麼迅速?

  黑眸中精光一閃。

  「沒有。」嚴燿玉否認得臉不紅、氣不喘。

  旭日又呆了奸一會兒,眨眨眼睛,腦子裡胡亂轉著,卻又想不出個頭緒。眼前的這個男人,看起來像是個病人,也表現得像是個病人,臥病在床的這幾日,更是善用病人的種種特權,纏著大姊不放。

  但是,那閃電般趕到桌旁,接住銅盆的身手,卻又敏捷得讓人起疑。難道,嚴燿玉又要詭計騙了大姊?

  唔,不對,那刀傷是他親眼所見,確實是劈在嚴燿玉的背上,深可見骨,到這會兒都還沒痊癒,半點都假不了。

  這個男人的確是受了重傷,而他能這麼迅速就復原,要不是內功精湛,就是——

  旭日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檔子事自個兒知道得愈少愈好,免得到時候有個萬一,大姊發起火來,第一個找他開刀。

  「嚴大哥,呃,我不管你打什麼主意,我都當不知道。」他小聲的說道,瞄了窗外一眼,確定遠在船頭的金金,不會聽到艙房內的談話。

  沒辦法,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些年來,嚴燿玉可沒虧待過他,只要他開口,嚴家的任何資源都無條件提供,照顧得比自家人還周到。他雖然嘴上沒說,但是心裡早把嚴燿玉當成了姊夫。

  「多謝。」

  旭日乾笑兩聲,鬼頭鬼腦的靠過來。「另外,我想給你個建議。」

  嚴權玉挑眉。

  「嗯?」

  「我勸你手腳最好快些,在大姊發現以前——」他再度看看窗外,終於下定決心,出賣親人。「儘快把生米煮成熟飯。」

  甲板之上,金金迎風而立,姿態如雪地中的白梅,嫵媚卻又不失傲氣。

  她站在船頭,雙眼望著遠方的蒼茫天際,聽著身後的石岡,逐一報告這幾日情勢。

  「大姑娘,雪只是暫時停止,過兩天應會有更大的一場雪,若嚴公子的情況允許,我建議最好先啟航回京,以免被困於此。」

  金金瞧著河上零星的浮冰,柳眉緊擰,沉默不語。

  石岡的建議是正確的,一旦氣候更冷,冰層加厚,船隻就無法航行,要是再不趁早出發,他們就會被困在南方。

  短短幾日,嚴燿玉受重傷的事情,就已經帶來莫大的衝擊,京城不斷有消息回報,零星的商家開始蠢蠢欲動,妄想侵吞嚴家的生意。

  關於嚴家即將垮敗的流言,繪聲繪影的傳播著,甚至有人私下傳說,嚴燿玉其實已經傷重不治。要是再不趕回京城,讓他重新坐鎮指揮,穩定人心,後果肯定會難以收拾。

  流言雖然無形,但是殺傷力卻不可小覷。

  金金出生商賈之家,自然明白一個小小的流言,就可能讓偌大基業崩垮。雖然嚴錢兩府,在生意上爭鬥得凶,但是倘若嚴府真的垮臺,只會讓商界亂上好一陣子,對錢家絕對沒有半點好處。

  只是,就算京城裡情況再危急,她還是無法扔下失蹤的小紅不管啊!

  金金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思索了好一會兒,柔嫩的紅唇才又輕啟。「嚴家的武師,有傳來什麼消息嗎?」

  「耿武領了人正在循線追查。」石岡負手而立,照實回答。「如果沒有意外,他今日應該就會趕來這裡。」

  說人人到,話才說完,河面上一艘小舟順流駛來,舟上插著嚴家的旗,耿武正站在船頭。

  小舟還未停穩,他腳尖一點,矯健如狼般躍起,輕鬆便躍上大船,步履沉穩的朝嚴燿玉的艙房走去,連看都沒看金金一眼。

  她靜默的看著那高壯的背影,鳳眼略略一眯,倒是沒有發怒,早已知道耿武除了嚴燿玉之外,從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裡。

  只是,不把她放在眼裡無妨,消息她卻是絕對要聽。

  「石岡,跟我進去。」她簡單的說道,一面提起裙子,快步走下船頭,迅速追進艙房。

  才一進門,就見床榻旁邊,旭日正舀著粥,玩上癮了似的,愉快的服侍嚴燿玉。

  「來,嚴大哥,粥我幫你吹涼了喔,你小心點喝。」他眉開眼笑的舀動熱粥,曖昧的眨眨眼睛。「雖然呢,我沒辦法像大姊那樣,用嘴——」

  金金面不改色,閃電般伸手,從他的後腦勺重重敲下去。

  「唉啊,是誰——大姊,啊哈、哈哈——你回來啦?」旭日嚇了一跳,捧著碗踉蹌倒退三步,反射性的擠出笑臉。

  呼,好臉啊,還好他剛剛早把「悄悄話」說完了,要是讓大姊聽見,他肯定要被剝皮!

  金金睨著他,柳眉一挑。

  「你是嫌命太長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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