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典心 > 金玉滿堂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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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生死由命,不由人的。」老大夫歎了一口氣,暗歎這姑娘未免太霸道了些。閻王要人三更死,哪能留人到五更?如果這男人當真難逃一死,他也無可奈何啊! 「我說了,無論用什麼辦法都好,你非得救活他。」金金緩慢的抬起頭來,清澈的眸子映了燭火,格外的閃亮。「我不讓他死。」她的聲音極輕,沾了血污的小臉顯得堅決萬分。 那樣的神情,讓老大夫為之戰慄。 他肩膀一抖,不禁懷疑,這男人要是真的死了,這女人說不定真會鬧下陰曹地府,跟閻王搶人去。 「老朽盡力就是了。」 他慎重的說道,從出診箱子裡取出一個布包,將布包置於桌上,接著移近燭火。布包裡頭有幾束銀針,他仔細的取出來,將針尖擱在火上烤了一會兒,再按照各處穴道,炙入嚴燿玉的身軀。 河中水面映著冷冷的月,船兒隨水輕輕搖晃著。 甲乙丙丁縮成四團圓球,蹲在艙門外守候,她們擔憂少主的安危,卻又累得撐不住,沒一會兒就打起瞌睡。旭日經過時,隨手拿了兩條毯子,替她們蓋上,免得一覺醒來,四人已經成了凍包子。 除了最先趕來的兩艘船,隨後又來了四艘,六艘大船高懸燈火,照得河面上明亮無比。兩家的武師分批在甲板上巡視,防衛得滴水不漏。 雖然尚未查出,那天來襲的黑衣人,究竟是何方人馬,但是這會兒,至少安全上是暫時無虞了。 老大夫已經告退,被帶到其他房間休息。金金仍守在床榻邊,不肯離開半步。 夜很深、很靜,她的視線無法從他慘白的臉龐上移開。 在混亂之中,嚴燿玉還能帶著她,施展輕功上岸。她還以為,他已在銀面人的大刀下全身而退,卻未料那一刀竟是結結實實的砍在他背上。 偏偏這個男人,受傷也一聲不吭,竟還逞強,對她露出若無其事的微笑。倘若不是受傷過重,失血昏倒,難道他想就此瞞住她? 想到這裡,金金胸口一陣泛疼。 「嚴燿玉,可惡的你,」金金握著他的手,湊到他耳邊,嘶聲低語。「給我醒過來,聽到沒有?夠了,你贏了,我認輸了,給我醒過來!」 這是她有生以來,頭一次認輸。 他卻毫無動靜,仍舊一動也不動,沒有睜開眼、沒有露出那可惡的微笑;更沒有坐起來,親昵的揉亂她的發,告訴她這只是個惡劣的玩笑。 她唯一能感覺到的,是指掌之下,他微弱的脈搏。 若換了以前,瞧見嚴燿玉受傷倒下,她不在傷口上撒鹽,就算是大發慈悲了。 但是,當他真的受傷,在她眼前倒地不起時,一股難以想像的感覺,瞬間迷蒙了她的理智—— 金金的心全亂了。 這個男人非但在十年前以醋換酒,詐騙全城的人,還在她接手商行後,刻意出現在她面前,撩撥她的脾氣、提醒她的失敗。她氣憤他的卑鄙,但是有時候,卻又不得不佩服他的狡猾精明。 直到嚴燿玉倒臥血泊,她才肯承認,自己仍傾心這個男人,一如初相見的瞬間。 為什麼要救她?難道他是真的在乎她?那些甜言蜜語,其實不是戲弄,而是他的真心誠意? 就這麼一個晚上,你難道就不能對我和顏悅色些? 前幾夜他那無奈的笑容,不經意浮現腦海,她喉頭一梗,眼眶一陣酸澀,掙扎半晌才能再度開口。 「嚴燿玉,給我醒來!你聽到沒有?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們之間,還有許多帳沒算清楚,你要是個男人就給我醒來,不許一死了之!」金金靠在他耳畔低語,吐出紅唇的威脅,雖然霸道,卻帶著些微哽咽。 她就這麼叨絮不停,用盡理由與言詞,希望能煩得他從鬼門關前回身,反覆罵他、逼他、激他、威脅他,也求他—— 夜闌人靜,艙內只有她的低語,與他微弱的呼吸。兩人交握的雙手,整夜不曾鬆開。 艙房的門,輕輕被推開,劉甲兒圓滾滾的腦袋探進來,鬼鬼祟祟的左看看、右看看,觀察艙房內的狀況。 一根胖胖的指頭戳著她的背。 「喂喂,怎麼樣?裡面情況如何?」乙兒蹲在後頭,緊張兮兮的問。 「行了,大姑娘睡著了。」甲兒把門再推開一些,站起了身,踮起腳尖,偷偷摸摸的端著火盆子進門。 乙兒、丙兒、丁兒相繼跟上,三人手中分別端了熱水、湯藥和膳食,小偷似的溜進艙房,輕手輕腳的打理房內的物品,還不時偷瞄沉睡的一男一女,就怕吵醒了他們。 偏偏,丁兒一個不小心,胖腳碰著凳子,凳子一陣晃動,剛煮好的飯菜驚險的滑到邊緣—— 就見乙兒撲上前,急著要搶救,胖手兒左一撈、右一捧,各接住兩個盤子,總算沒讓飯菜摔在地上。 甲兒趴在銅爐旁,朝炭火吹氣,頭也不回的吩咐。「噓,小聲一點,別把大姑娘吵醒了。」這幾日幾夜來,大姑娘衣不解帶的照顧少主,可是累壞了呢! 話才說完,後頭的丙兒發出一聲驚呼。 「唉呀!」 甲兒翻翻白眼。「什麼唉呀,就叫你小聲一點——」她罵到一半,才剛回頭,竟也跟著發出驚叫。「唉呀!」 「唉呀什麼?」 乙兒和丁兒好奇的轉過頭來,卻見到嚴燿玉已經醒來,半撐起偉岸的身子,打量著四周的景況。 四個丫頭發出歡呼,急忙滾到床邊,又哭又笑,哇啦哇啦的搶著說話。 「少主、少主,你醒了嗎?」 「少主、少主,你沒事了嗎?太好了,嗚嗚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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