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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公子微微擰眉,沉默了一會兒,直到竄出七孔的扭曲黑蛇不再因怒意而激烈舞動、慢吞吞的縮回去後,才又再問:「她已經是神族,驅逐我後大可離去,為什麼會留下,繼續擔任責任者?」

  成為神族,是責任者期滿後的報酬,她不需多費一番功夫。

  「是因為雷剛嗎?」

  這可能性最大。

  但是,卻又說不通。

  身為神族,姑娘大可以為所欲為,三年多前就帶走雷剛、遠離硯城。她繼任責任者,反倒會讓心愛的雷剛成為期滿後的犧牲品。

  蟬精搖頭晃腦,臉色和緩了些。

  「是。」

  他先肯定,但又回答:「也不是。」

  公子不接受模棱兩可的答案。

  「解釋清楚。」

  「姑娘留下,某部分是為了雷剛。」

  蟬精說著腦中源源不絕的答案:「但是,她擔當責任者也是必須的。」

  「為什麼?」公子眯起眼。

  「這不是她第一次擔任責任者。」

  蟬精語出驚人:「五百年前,她就曾擔任責任者,期滿後獻出犧牲,當時就成了神族。但是,她的方式受到質疑,於是必須重複擔任第二次。」

  如此一來就說得通了。

  公子舔了舔嘴角,舔去一些笑意,卻還留了一些在唇上。他嗅見機會的味道,很可能就是姑娘的弱點所在。

  「她當初是用了什麼方式?」

  「姑娘第一次期滿時,獻出的犧牲是個威力極強的大妖。」

  五百年前的事,蟬精說來還是有條不紊:「大妖的能力與當初的姑娘難分上下,姑娘沒有與它為敵,反倒與它成親,期滿後犧牲大妖,也為硯城去除大患。」

  公子眼中精光一閃,陡然明白過來。

  「她騙了那個大妖。」

  這女人的心思盤算得那麼深,所作所為都對她有利。

  「她對大妖是虛情假意。」

  最是在乎,卻未必是情愛。

  她在乎大妖,說不定是為了除掉它,如此才能一舉兩得。

  「神族間就有此一說。」

  蟬精點頭,道出深藏已久的秘密:「於是,姑娘再臨硯城,第二次成為責任者。」

  「這次,她遇見了雷剛。」

  他深深記得她有多麼在乎雷剛,甚至早早就做了防範,讓雷剛從人變鬼,隱沒他的鬼名作為保護。

  公子這麼想著。

  但是,他很快又變得不能肯定。

  雖然見過姑娘如何對待雷剛,深深的在乎,看似深情,卻只有她知道是不是真心真意。畢竟連神族都不知道她情意的真假。

  這一點,不需要問蟬精,公子也曉得不會有答案。

  他沒有怒,更沒有半點沮喪,笑意仍在。

  至少現在已經確定雷剛會是個關鍵。不論她是真情還是假意,雷剛都會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有了這個弱點,她即使是神族,也未必立於不敗之地。

  窗外,秋意褪盡。

  冬天來了。

  蟬精深吸一口氣,懷抱無比興奮,感受著從未體驗的凜冽氣息。什麼時候才會

  下雪?雪是什麼溫度?摸起來是什麼觸感?吃起來會是什麼滋味?他全都迫不及待想知道。

  他站在窗口,挺起胸膛。

  倏地,某種東西從體內衝撞、穿透他的皮膚疾飛離去。速度太快,他只隱約看見一抹殘餘的碎紅。

  禪精艱困的伸出手,想要挽回離去的神血,卻在下一陣冬風吹起前就僵著身軀,維持最後的姿態死去。

  世上註定了蟬不知雪,任何一隻都無法違逆。

  公子站起身來,望著神血離去的方向,也是木府的方向。姑娘察覺他的出現了,時間雖短,但已經足夠讓他問出幾個跟她密切有關的問題。

  白袖揚起,他嘴角含笑,身軀如燃燒的蠟燭般融化,流進廂房的陰影處,最後完全消失不見。

  他得到重要訊息了。

  廂房裡頭,久久無聲。

  店小二耐心的等啊等,從滿腔期待等到惴惴不安。

  他先用一隻耳朵,忐忑的貼在門上偷聽,始終聽不見動靜。眼看客人來了又走,不論是其他廂房,或是開放的桌台,都換過好幾次客人了,就是裡頭那個說要給他小費的貴客還沒有喊結賬。

  這、這、這該不會有啥差錯吧?

  他把整個人貼上去,像壁虎般貼著門,力道還不敢太大,就怕把門碰開了。

  砰!

  一顆爆栗用力砸在他腦袋上。

  「唉啊!」

  他慘叫一聲,腳步顛了顛,身子搖搖欲墜。

  掌櫃站在後頭,氣呼呼的罵著:「你這小子,整晚都看不見蹤影,喊也喊不來。店裡忙得快翻天,誰都累得快趴下了,只有你一個人偷懶,躲在這裡不做事。這回我非扣你冥餉不可!」

  店小二心裡發急,顛得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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