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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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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更開心,淺金色的薄霧飄蕩。茶花也不甘寂寞,刻意去沾染銀杏葉,使原本嬌媚的紅黯轉為亮麗的金黃,成了的新品種。 守在四周伺候的灰衣丫鬟們,等待姑娘舞得盡興,其中一個的身後卻被猛地一撞,手中端的茶盤摔落,灑了一地茶水,連薄透的茶具也打破了。 「唉啊!」 灰衣丫鬟驚叫,硬眉硬眼的五官懊惱的扭曲起來。 接著,又一個丫鬟被撞倒。 「唉啊!」 這次撒落的是香酥酥的餅。 再一個丫鬟倒地。 「這人是怎麼回事?」 「是啊!」 「撞得我好疼。」 「唉唷,我的腰啊!」 唉啊! 唉啊! 唉啊! 灰衣丫鬟無一倖免,怒瞪著還在亂走亂撞的劉永。 「你是沒長眼啊?」 「是啊,竟膽敢在木府亂闖亂撞!」 「要是撞著姑娘,你有幾條命可以賠?」 被交相指責的劉永,慚愧得面紅耳赤,狼狽的頻頻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胡亂鞠躬,猛揉雙眼。 「你是朝哪裡說話的?」 灰衣丫鬟很是不滿。 「是啊,撞的是我們,卻對柱子道歉,有沒有誠意啊?」 「我、我的眼睛壞了。」 劉永俊朗的臉龐流露出絕望:「已經一個多月了,我的眼睛只能看見男人,卻看不見女人,只能聽見她們的聲音。」 他困擾得心煩意亂,得罪不少熟客,出門還處處撞著。不論是三歲小女娃,還是八十歲的老婆婆,他全都看不見,撞倒撞傷不少人。 有次,他甚至撞著剛下轎的新娘,惹來眾人責駡。他落荒而逃,耳裡還能聽見新娘的哭聲,愧疚得幾天幾夜都睡不好。 今日要不是有個中年男人來找,要他帶著胭脂,還領著他進木府,他根本不敢出門。 聞此騷動,銀杏樹下的姑娘停止了舞動,也朝劉永看去。庭院裡的樹與花都安靜下來,忍著興奮不敢再動。她的小腦袋微微歪著,烏黑的大眼眨了眨。 「是左手香要他入府的?」 她問向中年男人。 「是。」 「為什麼?」 一個纖瘦女人緩步走來,肌膚白中透著青,長髮墨綠。她原本全盲,直到不久前才得到一雙眼睛,從此能看得清清楚楚。 「因為他販售的胭脂。」 左手香接話,雖然有了雙眼,但神色仍清冷如昔。 中年男人不需吩咐,取了劉永的胭脂,交到她的手中。兩人的默契好得不需言語。 「你會抹胭脂?」 姑娘問著,好奇更濃。 「這胭脂很特別。」 左手香刻意避重就輕,掀開已被中年男人體貼的先扭開的盒蓋,遞到姑娘面前。 潤豔的紅色膏子,散發淡淡的香氣。 姑娘伸手挑了一些,在指尖揉開,還低頭聞了聞,清麗的臉兒浮現若有所思的模樣:「這味道我從來不曾聞過。」 「以往,硯城裡販售的胭脂,都是以石榴提煉。」 左手香淡淡說著:「而這人所販售的胭脂,卻是以紅藍花製作。」 沾著紅膏的小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潤香的紅膏,瞬間化為最初的原形,橘紅色的花朵在姑娘指尖綻放。她仔細的瞧著,花朵羞得垂下,不敢迎視。 這種花,從未出現在硯城。 「你是從哪裡買來這些胭脂的?」她問道。 劉永抬起頭來,誠惶誠恐的往發聲處望去。 難以置信的事發生了,他竟能看見沐浴在淡淡金光中的年輕女子! 雖然從未見過,但不知怎地,他立刻知曉這就是姑娘。 他喜極而泣,不斷抹去眼淚,注視身穿金衣,紅唇彎彎,嘴角漾著十六歲少女的笑意,讓每一朵花都黯然失色的女子,不敢眨一下眼,就怕連她都會消失不見。 「這是我未婚妻所製作的。」他畢恭畢敬,照實回答。 「她是硯城裡的人?」 劉永搖頭,將事情細說從頭,每字每句都是實話,沒有任何隱瞞。 他不敢說謊,唇舌自動吐出的字句,每個字、每個音都準確清晰,不敢玷污她的聽覺,打從心裡覺得那是不可饒恕的罪。 說完之後,他仰望姑娘,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跪下了。 「那麼,我得見見你未婚妻。」 姑娘說道,金色的衣袖在空中揮舞,散出柔和的金光,無聲召喚。 劉永急忙說:「我這就回去帶她來。」 「不必了,你留下。」 一張紙從建築中竄出,繞著姑娘飛旋,紙張伸展膨脹,四角卷起,落地的時候已經是人形,但不論是衣裳或五官,都是一片空白。 「信妖,去把這個人的未婚妻帶來。」姑娘吩咐。 「遵命,我這就去辦。」 無衣無臉的紙人湊到劉永面前,身上起了漣漪似的綴折,縐折堆疊的地方,出現衣裳跟五官的形狀,從模糊很快變得清楚,最後顏色從胸口處迸開,流竄到指尖與發梢,模樣跟他完全相同,真假難分。 跪著的劉永,嘴巴張得大大的,目送另一個自己轉身離開庭院,大步走了出去。 木府的大廳裡,茶香渺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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