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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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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能讓我放心了。」 韓良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激動,卻又迅速被隱藏。他再度恢復面無表情,直起身來。 「請主公繼續書寫,屬下告退了。」他後退,轉過身去,大步的走向關府的大廳,那裡集聚著文臣武將,都在等待著他。 看著韓良離去,沉香心中的某個部分,也跟著松了。 她並不是擔憂,韓良沒能趕到,她與關靖會有生命危險,而是欣喜于韓良今日的表現,證實他足以獨當一面,關靖肩上的重擔,可以減輕不少了。 「沉香。」 她聽見他喚著。 「怎麼了?」她問。 「燈為什麼熄了,快把燈點起來。」他說著,還低著頭,試圖辨認出素絹上的文字,眼前卻只有一片黑暗。 終於,到了這個時候了。 她喉間一梗,來到關靖身邊,溫柔的捧起他的臉,與自己相貼。「對不起。」她輕聲說著,淚水濕潤了兩人的臉。 關靖抹去她眼角的淚,安靜了一會兒,他才閉上雙眼,嘴角露出笑容。那笑,好蒼涼、好蒼涼。 「原來,不是燈熄了。」他沒有怪她,反而將她抱入懷中。「我的雙眼已經看不見了嗎?」 「嗯。」 僅僅是一個單音,但是要出聲,卻讓她連喉間都刺痛。 「以後,還能恢復嗎?」他問。 她落淚搖頭,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是嗎?」他能感覺到,她搖頭的時候,那柔軟的、帶著香氣的長髮拂過他的下巴。「那麼,好吧!」他睜開雙眼。 沉香抬起頭來,看著他摸索著,把筆放到她的手中。 關靖露出溫柔,而鼓勵的笑,輕聲說道:「你幫我吧。」 沉香雙眸泛淚,握住那支筆,在他側身的時候,坐到他的懷中。 他的聲音淡淡傳來。 「須通八達之路,開東西南北大道,以利商運……」 她提著筆,照著他所言,一個字一個字的寫,繼續替他將這治國大策,逐一書寫下來。 來年,春暖花開時,賈欣病逝了。 三日之後,關靖也死了。 賈欣是驚懼而死,關靖則是暴斃而亡。 這個消息,震驚沉星江兩岸,南國人惶惶不安,北國人舉酒歡慶。 一時之間,失去兩名重臣,年輕的皇帝不知所措,連續幾日沒有早朝,幸虧文武百官,一致舉薦文士韓良,皇帝很快的下旨,封韓良為中堂。 一切,很快又恢復如昔。 南國依舊有兩個朝廷,明的朝廷在皇宮裡,暗的朝廷在中堂府,主事者,是中堂韓良。 然後,在春風中,鳳城辦了兩場喪事,送走兩位大官。 賈欣的喪禮,雖然辦得隆重,但是門前冷落車馬稀。 反觀三天之後,關靖的喪禮,卻十分簡約,依照他的遺言,白燭兩支,素衣一件,鮮花不要,木棺一副,不須司儀歌頌豐功偉業,只要四名親信武將抬棺。 可是,棺木才剛出前門,就有文官武將,以及大隊南軍一路相隨。 途中,人人肅穆。 韓良是主喪人,雖然已經身為中堂,但是他沒有騎馬,而是一步一步的,將關靖的棺木,送出了城,一直送到墳邊。 那一天,陽光燦爛。 官道上頭,商旅遇著送葬的隊伍,都會先行退讓。 白色的隊伍,出城之後遠去,他的埋葬地,選在鳳城之東,是一處風光明媚之處,後有蒼山,前有清溪,能遠遠就眺望見鳳城。 長長的送葬隊伍,拖得很長很長。 路旁觀看的人們,有的一臉木然,有的心裡痛快,人群之中,一個嬌小的女子戴著斗笠,也在靜靜看著。 站在她身後的男人,輕聲而問:「怎麼了?」 她轉回身,告訴他:「沒有,只是遇到關大人的送葬隊伍。」 「是嗎?」男人垂著眼。「這個喪禮,會不會太過盛大?」 「不會,很簡單。」她說著。「但是,跟的人太多了,看這個樣子,我們是過不去了,乾脆繞點路吧!」 「也好。」 聽見兩人的對話,一旁的人在無意中轉頭,只看見那個小女人,小心翼翼的,攙扶著男人轉身。男人的手中握著拐杖,在前方地上點啊點的,四周眾人才知道,那男的是個瞎子,紛紛讓路,先容這兩個人過去。 等到兩人一走,多出的空位,立刻又讓急於看熱鬧的人填上了。 沒有任何人,再多注意那一男一女的行蹤。 女人扶著男人,回到了老驢子拉的車上,老驢子正嚼著草,女子也不催不趕,讓它慢吞吞的吃,隨它慢吞吞的決定,是要停,還是要走。 「那副棺,看起來挺重的。裡面真的有屍首嗎?」等到老驢拉著車,遠離鳳城後,她忍不住好奇的問。 他坐在一旁,笑容滿面的回答:「有啊。」 「誰?」 「賈欣。」 她微微一愣。「真的?」 「韓良說,關靖多行不義,惡名遠播,死後一定有人盜墓,棺裡要是無人、無骨,恐怕會啟人疑竇,容易生事。」 「但是賈欣不是幾日前,就已經出殯了嗎?」 男人又笑了。「韓良那個傢伙,讓人把他挖了出來,說這人罪孽深重,不值這麼好的下場。不過,他大概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為惡人送葬。」 「難怪,他臉這麼臭。」 「有這麼多人送葬,賈欣應該死也瞑目了。」 「你不是最厭惡他?」 「所以,將來被鞭屍的,是他,不是我啊。」 這句話,讓她輕笑出聲。 男人的大手摸索著,終於握住她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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