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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異聲響起後第七日,賈欣帶著數十個,朝廷裡的大小官員們,還有上百名御林軍,浩浩蕩蕩的直闖關府,來到書房之外,隔著木門揚聲叫喚。

  「關靖,你身為中堂,卻殘忍成性,多年來塗炭生靈,以至於六月飄雪,冤魂群眾鳳城外,擾得皇上日夜不能歇息,你可知罪?!」

  「這老不死的。」關靖輕描淡寫的說著。

  她微微揚起嘴角。

  「你可別比他早死。」她嘴上在笑,心裡卻在痛。

  這些日子以來,即使有她的照料,他還是愈來愈虛弱,撰寫絹書的辛勞,持續在侵蝕,他原本健壯,如今卻漸漸虛弱的身子。

  「放心,不會的。」他黝暗的黑眸,像是在望著她的臉,又像是在望著,她身後的空寂。

  門外的賈欣,還在高聲質問。

  「關靖,你可知罪?!」

  他厭煩的開口,頭也不抬的,淡漠簡潔的回答。

  「關靖知罪,那麼賈大人呢?您可也知罪?」醇厚的嗓音,穿透木門,即使在門外都聽得清清楚楚。

  儘管人數眾多,但是關靖的語音一響,老謀深算的賈欣,還是嚇得後退數步。他還忘不了,刺殺失敗那日,關靖那狠絕的武功,以及全身散發出的駭人殺氣。

  那日,他狼狽的逃走,嚇得失禁,顏面盡失。

  那日,他也決定,必須要快快殺了關靖。關家與賈家的明爭暗鬥,態勢已經逐漸明朗,他根本鬥不過關靖。

  關靖一天活著,他就會整日惶惶不安,深怕那惡鬼似的男人,隨時會出現,要來取他的性命。近日每天早上,當他睜眼醒來,都會先摸摸脖子,確定身體跟腦袋,還好好的連在一起時,才能放下心來。

  趁著這次天有異象,賈欣逮到這個機會,入皇宮遊說皇上數天,一再強調關靖作惡多端、非死不可,皇上本來就畏懼關靖,起初還心驚膽戰,但是經過賈欣再三保證,才鼓起勇氣下旨,還派了御林軍與賈欣隨行。

  他們連手,預備除去這心頭大患。

  好不容易穩住腳步,抵抗後退衝動的賈欣,深吸一口氣,官威擺得十足十,大聲說道:「老夫為皇上分憂解勞,哪裡會有什麼罪?」

  「您所獻的美女們,不也讓皇上日夜不能休息?」門內傳來的語音,竟還帶著莞爾笑意。

  「放肆!」

  「關靖再放肆,也比不過賈大人。」

  「你這話什麼意思?」

  「賈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那醇厚的男性嗓音,慢條斯理的說道:「您上回在我府內,可是尿了一地呢,這種事情,關靖可是做不來的。」

  賈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羞恥的事情,竟在眾人面前,被關靖說了出來,他顏面盡失,惱羞成怒,反倒冷笑出聲。

  「好,關靖,你死到臨頭,還敢譭謗朝廷命官。」他從袖子裡,拿出明黃色的聖旨,狐假虎威的喝令。「皇上有旨,關靖貪贓枉法,多年來欺下瞞上,荼毒生靈,致死冤魂無數,其所作所為,已招天怒,導致六月飛雪,今命賈欣為除惡將軍,賜尚方寶劍,斬貪官以昭天下!」

  他喊得可得意了。「關靖,皇上已經下旨了,你還不快快出來受死!」

  淡淡的、涼涼的語音,傳了出來。

  「我沒空。」

  賈欣臉色丕變,恨得咬牙切齒。「開門,接旨!」

  這次,連回話都懶了,書房裡再也沒有聲音傳出來。

  賈欣後退數步,示意御林軍們上前。「把門撞開,拖他出來接旨!」

  「是!」

  御林軍們大聲應和,開始用沉重的身軀,撞擊著書房的大門。無奈書房經過上次刺客事件,大門被改造得更牢靠,全副武裝的御林軍們,一時之間也撞不開。

  砰!

  砰!

  強烈的撞擊聲,讓整棟建築物都憾動了。

  屋樑上的灰塵,被撞得落下,飄落在關靖的發上,也落在絹書上,以及沉香的發上、衣上。

  他伸出另一隻手來,替她拂去灰塵。

  「去撞窗子!」賈欣在書房外厲聲下令。「屋頂,還有牆,全給我撞!」

  撞擊聲接連響起,撼動整個書房,那些跟隨賈欣,顧忌關靖已久的官員們,也乘這個機會,搶著破口大駡,一個比一個罵得更狠、更大聲。

  「關靖你禍亂天下,殺人無數,早就該死!」

  「關靖,出來!」

  「你的報應到了!」

  「亂世之魔!」

  「殺人無數的兇手!」

  「出來受死!」

  「你該遭千刀萬剮!」

  「你與妹妹幽蘭亂倫,背德亂綱,是南國的最大恥辱!」

  「你視皇上如小兒、公卿為奴隸,威逼百官,大逆不道,還不快快出來受死!」

  官員們咒駡呐喊著。

  「關靖!」

  關靖!

  連冤魂也應和。

  為什麼殺我?

  關靖!

  是你放的火箭!

  是你下令屠城!

  我沒有染病啊,我不該死啊!

  景城的冤魂們,也在號泣著。

  我們沒有染病!沒有染病!

  我不甘心!

  為什麼連我的孩子都不放過?

  冤魂的哭聲裡,也有孩童的啜泣聲。

  御林軍們一再撞擊,聽命于賈欣的官員,或是自命清高的腐儒,那些只會勾心鬥角、高談闊論,當關靖在浴血而戰時,他們全忙著享樂的人們,此時全都在高聲咒駡。

  撞擊聲、咒駡聲,與城外冤魂的哭聲,交織回蕩,包圍著整棟書房。不論是人或是鬼,都亟欲摧毀這棟建築,看著書房裡那個男人慘死。

  桌案邊的關靖,還是書寫不停,沒有執筆的那只大手,落到沉香的手上,將她的小手緊握。

  「怕嗎?」他抬起頭來,看著她。

  她露出微笑。

  「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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